梦魇(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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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清霜孤身站在断了大半的山门前,平静望着门内的破败,也不知看了多久,久到肩头积雪簌簌而落。他伤得太重,又不惜动用灵力赶回这里,先前包扎好的伤口早已开裂,渗出的血染红了新换上的白衣,顺着金线勾勒的暗纹一路蔓延。
雪初凝瞧着他身上触目惊心的血色,皱了皱眉。
她提步走过去,抬手小心翼翼拨掉他肩上的落雪。
宴清霜转过身来,看到她似乎并不意外。
他的眉眼依旧疏淡而慈悲,一双冰眸里并无过多伤痛之色。
他甚至对雪初凝弯了弯唇角,如同之前的每一次相见,温柔出声:“你来了。”
奔波了一路,看到他的笑意,雪初凝本该安下心来,此时却没来由地心下簌颤。
琉璃净世出了这样的祸事,抛却琉璃主的身份不提,这里亦是他的家。
家毁人亡,千疮百痍。
佛陀见此亦要垂泪,而他……
他不该如此平静。
“宴清霜……”雪初凝有些担心地看向他,“既然来过浮玉宫,怎也不让我看看你?你的伤……”
听到这话,宴清霜亦回望着她,轻轻一叹。
“抱歉,阿凝。”他道,“出事时我不在,总要赶回来见他们最后一面。只可惜,还是没能赶上。”
宴清霜说这话时,语气并没有什么起伏。但在雪初凝听来,心中却酸涩不已。
琉璃净世出事的消息,在坊间已经传遍了。
她在来时路上,亦听到了许多流言,大抵不过是拿她与宴清霜的关系做文章。
因着宴清霜对于妖族的态度,仙门众人早有不满。
此次出了这样的祸事,便有人在坊间拱火,说是琉璃主因一己私情,故意颠倒是非维护妖族,犯了妄语之戒,致使琉璃本相蒙尘,无力再维持此地镇压魔界裂隙的封印,故而才会有此一劫。
对于此番言论,雪初凝嗤之以鼻。
她的宴清霜是皑皑山巅雪,生来清绝而神圣。
那些凡俗宵小怎么敢这样说,他们不配。
但琉璃净世之于上清界举足轻重,历来被尊为清净圣地,门下弟子人数虽少,但高手众多。
即便是仙门之首太玄宗,想要攻上此处亦非易事,更罔论一夜间令其沦为死域。
既非仙门所为,那便只可能是魔物作乱。
“外面说,裂隙封印松动,以致魔族入侵。琉璃净世弟子是为净化逸散而出的魔气,以血肉之躯重铸封印,才会变得如此……”
雪初凝有些说不下去,轻轻抱住他的手,抿了抿唇,“封印之事,是真的吗?”
宴清霜的眼神顿了顿。
他没有说话,而是反握住她的手,带她朝里走去。
踌躇了一日后,仿佛至此才有勇气踏足这片遍布死气的焦土。
方才在外时,视野有所遮挡,看不真切。
步入山门,绕过倒塌的楼台,才终于瞧见那座残损不堪的经堂下,仍旧躁动不安的一团黑气。
那团黑气似被一道无形的力量困在地底裂隙里,任由它叫嚣冲撞,亦不能出。
而在经堂残垣的周围,竟有无数位盘膝而坐琉璃净世弟子!
他们形容枯槁,修为散尽,神色却坚定而平和,至死不见一丝悲戚。
直到生命最后一刻,每个弟子的手上也依旧结着降魔印。
看到如此庄严而惨烈的一幕,雪初凝心下骇然。
这的确是魔气逸散的迹象。
但那些弟子的身上干干净净,并无明显的伤口,应是为镇住魔气耗尽灵力所致的寂灭。
而宴清霜却显然是被利器所伤。
“出事时你尚在太初境,其间万里之遥,魔族绝无可能悄无声息地去到那里。”
她咬牙问:“是何人伤你?”
宴清霜却沉默着,片刻后,他折身面对着雪初凝,也将她的视线一并遮去,却并不回答她的问题,只道:
“阿凝,回家去罢。”
雪初凝愣了愣,心底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抓紧他的手,“好,你同我一起回去。”
宴清霜却抬手摸了摸她的头,指腹划过乌黑的发梢,在她的脸颊上轻柔摩挲着。
“听话,你先回去。”
雪初凝感受到他的动作,不由身子一僵,面上被他触碰过的地方也隐隐发热。
饶是她自诩脸皮极厚,也架不住他这般哄诱。
可惜雪大小姐打出生起便不知何谓“听话”,当即耍赖道:“你不同我一起走,我便不回去。你……”
话未说完,原本轻抚在颈侧的手指却蓦地收紧,力道之大几乎要折断她的脖子!
这变故来得猝不及防,雪初凝竟是无力反抗。
却见宴清霜神色骤冷,指尖也越收越紧,漠然的眼神仿若在看一个垂死的陌路人。
他一字一顿道:“琉璃净世有此祸事,皆是因你所致。”
“不听话的猫儿,不要也罢。”
窒息感频频袭来,雪初凝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之人。
这一刻,担忧、自责、难过、恐惧……悉数涌上心头,如何也无法挣脱。
在意识彻底陷入混沌之前,清脆的铜铃声忽然响起。
雪初凝一瞬间惊醒,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心口隐隐作痛。
又是这个梦。
宴清霜不在的这三年里,同样的梦不知出现过多少次。
她后怕似的喟叹一声,抬手揉了揉脸,便听得有人轻轻叩门,一个娇媚的女声柔柔唤道:“雪师姐,可起身了?”
雪初凝应了一声,披了件衣裳去开门,便见一位衣着艳丽的女子倚在门边笑看着她。
檐下铜铃轻动,她微微一愣,“袅袅师妹这么早,有事吗?”
“不早了。”
顾袅袅浸在合欢花的香风里,含笑觑了她一眼,“今日三月三,雪师姐不是说要去见一位故人?我瞧着这已日上三竿,再不动身,只怕要迟了。”
雪初凝闻言,懊恼地拍了一下脑门。
这怪梦真是误事!
“多谢师妹,替我给师父说一声,我这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