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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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忘不了他离开前的那句话:“下次,换个远处的药房。”
原来附近的几家药铺一早就被收买了——调虎离山,虎却早已画地为山。
很挫败。
躺在空荡荡的架子床上,头顶的雕花楠木纹路深刻,色泽沉厚,质感明丽,可以想见被劈破之前,它在邈远丛林里如何蓬勃蓊郁,日月同天星辰作伴,草木为朋雨露施恩……何其相似,茁壮是古木的顽疴,怀璧也正是她的罪过。
微潮地板上撕烂的羽纱床帷,如死水微澜,书案上是他遣人送来的墨兰,那尖端的暗色花束,像蛇吻,像蛊毒,像无数只细长眼睛,不怀好意地窥视。
心脏倏然发紧,小腹一阵抽动。
“大奶奶,没事吧……”大丫鬟云娘一脸担忧,上来扶她的臂。
“有事才好。”许青窈冷笑,面色苍白,鬓发被冷汗沾湿,像毒蛇草行过的爬痕。
云娘不语。
默默清扫满地狼藉,随后悄无声息退出房去。
房内无人,窗外金乌下陷,一抹余晖登堂入室,点亮汝瓷青釉纸槌瓶中的枯萎木棉。
瓶口的那一圈金色包铜,在夕阳下熠熠生辉,越发衬得瓶中花枝灰败,像个驼背塌肩的老妇。
她泪眼凝噎,痴痴看了半晌,最后竟觉得自己也似那木棉,将要过了时节。
满堂锦绣,她身处其中,恰似病残枝对名花器,格格不入。
许青窈起身下床,阖紧门闩,转身捶打自己的肚子,疼痛蔓延至腕臂,却还只是皮肉之苦,至于祸根,她动他不得分毫。眼泪无声坠落,终于虚脱般滑下门板,瘫坐在地上。
她该何去何从?
春风乍起,院中玉兰落尽,满地堆白,檐下乳燕啁啾,去年的那一窝已经飞走,今年筑巢的又是新客。
时间过得这样快,三年,也不过几茬桃红柳绿,数只燕雀颉颃。
三年之期已到,是时候离开。
——她需要路引。
。
起身摸到架子上,象牙茶叶罐底藏着一张卷起的空白文籍。
山居别院那夜,她曾趁那人不备,将此物藏入袖中。
公翁既逝,曾经承诺她的事,现在就由她自己兑现。
“大奶奶——”
许青窈闻声开门,是小狸。
“你怎么回来了?”蹙眉。
“我的钱被偷了。”小狸愁眉苦脸,眼圈发红,是哭过的样子。
“小狸无能,落胎药没有买到。”臊眉耷眼。
可怜得紧。
许青窈淡淡抿唇,放她进来,“算了。”本来也只是简单的声东击西,没指望这丫头能真的力扶将倾。
想到墙下重门击柝的戒备,多问一句,“是谁放你进来?”她好不容易求那人放她出去,还能许她回来?
某种程度上,她是她的同谋,那样傲慢的人能坐视自己被耍而无动于衷?
小狸极轻快地答道:“我认识后门上的小吕,他见我回来,二话不说,就给我开了门。”大约是因为羞赧,侧过颈子,眉目低垂,使人看不清神情。
“吕松?”吕松早几年就在府里干活,是这丫头的同乡,一直对她有意,因此,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坐下泡茶。
手中微微一顿。
一想到罐里的碧螺春被那人碰过,就觉得恶心,起身走向窗前,轻轻一扬,茶叶倾洒,墨绿色四溅,茶香很快在风中散尽。
“这回出去有没有碰见什么人?”回到玫瑰椅上,轻轻刮去盏中浮沫。
“没有。”小狸不假思索。
答得太快,反叫许青窈生疑。
压下心中惑意,淡淡吩咐,“你先下去吧。”
小狸轻轻阖上门,倚着红木栏杆,长出一口气。
在长盛坊赢钱的事,她先不打算告诉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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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蜀中运来的那批木材被人劫了?”
薄青城召集手下的几个管事和各赌场分坊坊主,在鹤鸣楼的一间雅阁里开堂会,忽然收到这个消息,握在骨瓷茶器上的手猛然收紧,玉白指节泛出隐隐青光。
“佛六,你手下的人越来越不中用了……”
眼皮微掀,冷冷看向左下首那人。
叫“佛六”的被东家点了名,赶紧起立,是个断眉、下巴带疤的汉子,此刻嘴边赔着笑,下颌上那道疤一扯,更骇人。
干咳两声,“二爷恕罪,小的立马去查。”
大约是江南雨多,生了湿气,胸腔里发出阵阵痰鸣。
薄青城打量男子片刻,神色缓和,略一摆手,召上来个伙计,“把我书房里预备送给知府大人的节礼取来,拿给佛六爷。”
佛六被从盛怒顶端抛掷,又忽感关怀备至,如沐春风,便有些不知所措。
薄青城眼神清和看向佛六,“一点人参和雪莲,拿去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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