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舍得(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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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子,我们回去吧。”

    春儿一语唤回沈言之思绪,沈言之收了手,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喃喃道:“再逛逛吧,不知梅园的梅花还开着没有,咱们去看看。”

    “公子……”

    “今日回去,以后便不想再出来了。”像使小性子一样,沈言之沉着脸,匆匆离开。墙内琴声未止,阵阵琴音如长锥般刺耳,他也是蛮可怜殊易的,喜欢着渴望着,明明那个人就在眼前,却摸不得碰不得,就连强迫也不忍心,只能等细水长流等日久见人心。

    他殊易堂堂天子,竟也有求而不得的时候,大快人心。

    回头又是漫漫长路,沈言之素不爱走的,可按他如今的身份实在用不得辇轿,想想走一走也便到了,如今还没什么好抱怨的。忽然,不远处的岔口窜出来一宦官,头发衣裳皆是乱七八糟,手上捧着一砂锅,跌跌撞撞地一路小跑,手上烫得不行,脚下又一滑,十分滑稽地摔在地上,砂锅沾地而碎,狼狈得很。

    沈言之站住脚步,愣愣地看着这小宦官,单薄的一件衣裳,手臂上有隐隐约约显露出伤痕,不知平日受了多少虐打,奇怪的是脸上戴着面具,看不清样子。瞥了沈言之一眼,他是识得沈言之的,慌乱爬起来,又连忙跪下去,语气极为恐惧:“仆冒犯公子,请公子恕罪!请公子恕罪!”

    沈言之冷冰冰地瞧着,脸色沉得难看:“最近宫人们越来越没有规矩了,你是哪个宫里的,为何以面具示人?”

    小宦官在宫里待了也有些年头的,自然知道冲撞了这位主子会有什么下场……虽然失了宠,但到底威严还在,是他们这等人怎么都得罪不起的。

    朝着沈言之磕了好几个响头,连忙道:“仆是漪澜宫的,因脸上受了伤才用面具遮掩,恐脏了主子们的眼,仆不是有意冲撞公子的,公子大人有大量,饶了仆吧!”

    “漪澜宫?”沈言之挑眉:“什么时候冒出来个漪澜宫,住的是哪一位?”

    只听噗通一声,却是身旁的春儿跪了下来,后面的两个宫女也随着跪了,倒让沈言之一愣,淡淡瞥了眼春儿,回头缓缓走到那宦官跟前,问:“你说脸上受了伤?比之我如何?”

    “公子绝色!”深深地磕了个头,害怕得整个身子都颤抖起来。

    沈言之冷哼一声,知他虚言也不想计较,随意摆了摆手便放了他走,待那宦官笨手笨脚地爬起来慌慌张张地跑得没了踪影,才缓缓对春儿道:“起来说话,地上凉。”

    “公子恕罪……奴婢不敢起。”春儿愁眉苦脸,不知这事该从何说起,可此刻又不敢再瞒下去,只好硬着头皮道:“已经是上个月的事了,人是薛贵妃宫里的,在十五那天借送酒之名才得了宠幸,也真奇了,皇上仅看了一眼便封了温昭仪,赐居漪澜宫,虽听说皇上不常去,但宫里谁都不敢怠慢的。”

    “宫人?”沈言之不明白了,殊易一向不喜美人,遑论无端宠幸一个宫人:“是何故?”

    春儿抬起头,看着沈言之,眼中不知是何情绪:“奴婢未见过,只是听说……她与公子有七分像。”

    心下一惊。

    七分像?什么意思,心里闪过一丝慌乱,好在只有一瞬,沈言之抬手唤了春儿起来,恍若未闻地淡淡道:“也不是什么大事,何罪之有。”

    春儿应声起身,道:“公子,那温昭仪有如今的荣宠无非是因为和公子长得有几分相像,皇上心里惦记着公子呢。”

    沈言之笑着叹道:“春儿,你哪知帝王心?她也好我也好,都只是合适而已。”

    如果他还是三年前那个刚进宫的沈言之,允许会像春儿一样,带着些许欣喜和希望,期盼在那个不可一世的帝王心里有自己的一席之地,可这么长时间过去,他自认为很了解殊易,在那个帝王心里,不会对任何人存有痴意,他们每一个人都只是入得了他的眼,得一句“可伴君”,便在宫里做一个合适之人。

    用心?

    殊易,他对谁用过心?哪怕是那个看似深受宠爱的宁卿如,待哪一日耐心用尽了,恐怕还不如他今天的处境。

    自古……帝王家最无情,殊易尤甚。

    沈言之到底没能赏成梅花,只托了春儿去梅园摘两枝回来摆在屋里,也算添一抹颜色。淡雅清香,沈言之特地吩咐撤了炭火,大开着窗,穿着厚厚的衣衫,裹在温暖的狐裘里,案上是红梅意冬,抬眼窗外是孤寂清冷的一方小院。

    心里按捺不住,拿了画纸笔墨,一时兴起竟也随便描上几笔,不过许久未作画,手上难免生疏,一停一顿掌握不好,原想绘一片梅林,却是不成个样子。想起幼时父亲亲自执笔教他写字作画,他的一笔一划间皆承了父亲笔间的几分味道,想父亲一介书生,一生清贫固执旧法,虽规矩严苛了些却依旧是疼他的。

    若父亲泉下有知,他悉心教导倾注一生的儿子做了皇帝的娈童,恐怕会从棺材里气活过来。

    落下最后一笔,沈言之愣愣地看了一会,收起笔墨,嫌恶地将画纸团成团便扔给了门外的元宝,让他自行烧掉,自己又赌气似的坐在屋内,生着不知名的怒火。

    夜间,沈言之让元宝烧了好几大桶的热水,慵懒地靠在桶边沐浴,寒气从窗棂透进来,身子尽量缩进水中,但水凉得极快,只能一桶接着一桶的热水加进去。沈言之实在不想闻那股子炭烟,虽此番着实麻烦了些,可无奈为之,唯元宝受累罢了。

    房门被推开,沈言之听到渐近的脚步声,懒得睁开眼睛,喃喃地吩咐道:“水快凉了,再提一桶来。”

    没听到应答,沈言之只当今晚辛苦了他故而闷了气,嗔道:“不过让你多烧了几桶水便连话都不肯回了?果真是平日惯了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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