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修)(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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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回地迈出门去,一面摆了摆手,顽笑道:“我去府衙里用公家粮。”

    另一边,顾准从洛云寺街出来,一路问人找到了贡院,附近的客栈里面已经住满了各地来的文人雅士,隔三岔五地举办集会,热闹非凡。

    顾准当然是住不起客栈的,便只能找找附近人家有空闲的屋子,赁一间安顿下来,没想到好点的屋子都被人租完了且要价太贵,最后找到的屋子虽然有些偏远简陋,但胜在安静,很适合读书。

    顾准仰头看着房顶正对着床榻的大天窗,这几日雨急一阵缓一阵的,榻上的被褥已经湿透了,一时发愁不知今晚有没得睡,便听屋外一阵闹嚷,推门出来,只见在隔壁的屋子房门大开,房主在里面叉腰骂道:“三两银子赁你一个月,还想讨价还价?”

    对面的书生与房主理论道:“非是想讨价还价,只是你这屋子太破了,满屋灰尘不说,还漏风漏雨,我只是想请你打扫修整一番。”

    房主冷笑道:“要想住好的,不如住到相府宅子里去?”

    书生面红耳赤,驳斥道:“方才在贡院门口,你说你家屋子好得很,骗我来此,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房主白了他一眼,哂笑道:“爱住不住,不住就出门右转出了这条巷子,再走几步就到了保康门街上的状元楼,二两一晚,好走不送!”

    这句话一下戳在书生的肺管子上了,他气得脸色发紫,两手握拳打颤,大抵是考虑到囊中羞涩,又怕连这破屋子都被赁完了,到时候只能露宿街头,这又不得不缓下来,抓起银子摔在桌上,忿忿道:“待我金榜题名,便再也不用受着这份闲气!”

    那房主拾起桌上的碎银,吹了吹灰尘,放进嘴里咬了咬才收进袖子里,闻言笑道:“公子这话我每隔三年听一遍,倘若公子高中,小人吹锣打鼓送您出这院门。”

    书生将袖子一甩,便背过身去,摆出一副送客的姿态,道:“这就不必了。”

    房主见他一脸穷酸,还硬要摆儒生架子,只觉得好笑,出门来见顾准站在门口,也并未言语,点个头就当打招呼,然后便走了。

    顾准正准备转身回屋收拾收拾,却被叫住:“哎,是你啊。”顾准回头,仔细一瞧,才发现此人正是今早入城时排在她身后的人,他的书箧正放在桌子上。

    那人已经先行一步出来,对着顾准揖礼,自报家门道:“在下彭州李知为,表字孟然,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顾准同他回礼:“蜀州顾准,表字颂和。”

    李知为闻言,一脸惊喜地抓住顾准的胳膊,眉开眼笑道:“彭州与蜀州比邻,咱们也算是半个同乡了。”顿了顿又看到顾准的房门也开着,便问道:“你住这间?”

    顾准不着声色地把胳膊抽回来,点头道:“正是。”

    李知为笑道:“那正好,咱们算是同乡,又住隔壁,以后也能相互照应了。”他顿了顿,往屋子里看了一眼,屋顶破了一个大洞,榻上的被褥已经被雨淋湿透了,一时语塞,不知是该替这些半个同乡担忧,还是该庆幸自己房顶破的位置要稍微好点。

    两人一时相顾无言,面面相觑了半晌,竟然同时笑出了声来。

    待收拾好了屋子,二人合力将床榻抬到了别处,又厚着脸皮找房主要了一床被褥,待到能歇下的时候,已是更漏时分。

    外头响起一片沙沙声响,是雨水打在房顶茅草上的声音。春雨漾漾,像花针,如细丝,密密斜斜,屋顶上逐渐攒了积水,顺着茅草的茎叶一点一滴地落下来,落地便霎时溅开。

    流水声渐渐清晰,顾准枕着手臂侧卧在榻上,忽然想起来今早她塞给常寿的那张纸,不知他有没有转交给唐维周。她翻了个身,转念一想,明天就能知道结果了,索性吹了灯睡下。

    洛云寺街白马巷的唐府此时一片寂静,唯有书房里亮着灯,唐维周凝视着书案上的那张纸,窗外的春雨又轻又细,好像湿漉漉的烟雾,没有形状。

    至道三年春,先帝求仙问药大肆修建道观寺庙,曾阅岩上书劝诫触怒天颜被贬蜀州,秋日交游时路过青城县的梅溪,觉得此处幽岫含云,深溪蓄翠,便在此处设立了梅溪书院。至道四年,唐维周、顾陶钧和乔鹤南前来求学,同窗共读数载,兼之志同道合,便结下了深情厚谊。因为在至道九年一同中了前三甲,又同在梅溪书院求学,世人便称其为“梅溪三子”。这三人中,唐维周精于诗文,顾陶钧擅长书法,乔鹤南醉心画画。

    至道十二年,先帝崩殂,年仅八岁的太子即位,隔年改年号为景宁,入主奉天殿,皇太后翁氏垂帘听政。

    景宁四年,唐维周和乔鹤南上书反对太后从寿安宫移居乾清宫的体顺堂,因为言辞激烈被贬黜出朝。乔鹤南辞官归隐,留在梅溪书院教书。唐维周谪守恩州,寄情山水以慰朝堂失志。景宁五年冬末游览石门山时,唐维周曾给顾陶钧去信一封,借叹冬日漫长以悲朝堂晦暗不明,顾陶钧的回信便是这纸上的十六字,“虽见春迟,毋患不归,雪霁风光,兰时将至。”

    未曾想这十六字竟是绝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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