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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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更天时,礼部尚书章弘典顶着小雨带回了景宁帝的口谕,要接着把剩下的两场考完。

    贡院的大门一开一合,来回错综的脚步声混杂在雨水点瓦的清脆里。人声消散了,雨水却一直没停。

    顾准在雨声里辗转反侧,直到四更才睡着,也睡得不深,朦胧中见浓厚的阴霾里短暂露出一线天光来,勉强睁开了眼,翻了个身想再眯一会儿。这时五更天的梆子敲响了,她脑子里一瞬间便清明了。

    昨晚才折腾了半宿,次日天不亮就要开考,举子们的脸和头顶的天空一样愁云惨淡。

    顾准用双手狠搓了一下脸,强迫着自己打起精神来,一边捞起袖子磨墨,一边等待散题。

    雨还没停,仍在密密匝匝地下着,像竹筛子里透下来的细沙,清脆响亮的锣声从前厅穿透了雨幕。

    开始散题了。

    第二场的题目共有九道,包括论一道,判语五条,诏、诰、表各一道。听着外面时紧时疏的雨声,顾准的身心超常地熨帖,答得格外得心应手。

    黯淡的灯光照着密密的雨脚,落入地上的积水里,转换成更密的涟漪。顾准垂着头伏在桌案上,脊背微微佝偻着,两块八字形的肩胛骨在布绢澜衫上轻轻凸了起来。

    裴则明经过时,只扫了一眼便移开了目光。

    听见脚步声,顾准便猜到了大概又是裴则明在巡检,原本正专注于笔下,脑海里却倏然浮现出那天清晨,她隔着雨幕向马车里的一望,渐渐停下笔来,侧着将头抬起来。

    裴则明已经走远了,一手撑着伞,一手背在腰后,手指清癯而修长,雨水顺着伞面落到了他的指尖,他却像没有感觉似的,由着雨水流进掌心里,洇湿了袖口。

    顾准将目光收回来,专注地答卷。

    后面两场考试都异常顺利,一气呵成。

    顾准抬脚踏出贡院大门的时候,太阳光打在街面的青石上,已到申时中了。天色温润得可爱,像新上的瓷釉似的,风也和软,柳树在几天前的雨后一口气抽出了新芽,柳枝这会儿便如绿丝绦一般随着惠风轻轻摇摆。

    她眯了眯眼,感觉和风吹走了连日的劳累,整个人都沉浸在大好春光里。

    裴家来了马车接裴则灵回家,宋其修搭了顺风车回去,因为不顺路,四人便在贡院门口分别,顾准与李知为结伴回清水巷的屋子。

    目送二人上了裴家的马车,顾准回头去,只见从贡院里出来两人,一人手里拿着布告,一人手提浆糊和刷子,把刷子在桶里荡了几荡,胡乱在墙上抹了几抹,另一人将布告贴了上去,平铺双手给抹平整,收拾停荡了才进去。

    考完试的举子们不知张贴了什么布告,立刻游鱼见到投食儿一般聚过去,只扫了一眼又连道晦气,忙不迭地躲得远远的。

    顾准见状,便走近一瞧,只见那墙上张贴的是讣告,上头写得是在三月十一那场大火中丧生的举子名单。

    李知为拽着她的胳膊,一个劲儿地把她往回拉,呸呸连声:“这种晦气事,别人躲都来不及,你怎么还往上凑?”

    顾准被他拽得往后退了两步,一目十行地扫过去,倏然怔在原地,嘴巴张了张,又无声地合上,任凭李知为怎么拉也不动了。

    李知为见她跟钉子似的钉在那里,没好气道:“你这么瘦,怎么沉得跟块儿石头一样,拉都拉不动。”一回头见她脸色不对劲,惊讶道:“你怎么了?难道这里边有你认识的人?”

    他飞快地扫了一眼名单,越发觉得奇怪,顾准进京来认识的人基本都是他引荐的,这名单上的人他倒是一个都不认识,于是一脸疑惑地撇头去看顾准。

    顾准没有说话,只是盯着六个名字里面的一个,苏文启,黔州人。她至今还记得那老先生的样子,一袭洗得发白的衣衫,双鬓花白,笑起来时眉眼弯成一线,整张脸都布满横线。

    几天之前,就在此处,人还活生生地站在她跟前,如今却只是讣告上的一个名字了。

    她摆了摆首,心头涌起一股世事无常的无力感,人活在今天,明天不一定还会遇见什么事,即使再有大能,也会显得无能为力了。

    顾准回过神来,拉了拉李知为,道:“走了。”

    李知为见她恢复如常,也不知道她方才搭错的哪几根筋这会儿又各归其位了,眉开眼笑道:“那咱们去吃饭吧,今天高低也得吃顿好的。”

    顾准侧头看他:“江南岸还是陶然居?”

    李知为只顾着拽她一路疾走,头也不回地道:“清水巷的梁婆面馆!”

    顾准听了,不免笑了一笑。

    当顾准和李知为吃上一口热汤面的时候,裴则明方才出了东华门,唐观正等在门外,倚在宫墙根儿下,看见他出来,拂去了肩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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