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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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州死士口中的南赵长公主姜瑶正靠在贵妃椅上,她屋中有一股淡淡的药香,没有起冰鉴,面前桌案上热茶氤氲雾气,婢女寥寥无几,就连打扇的侍从也未安置。

    “殿下。聂统领醒了。”

    有侍女从外进来,向上座人屈礼。

    美人目豁然睁开,姜瑶坐起身,一双凤眸不怒自威:“医正如何说。”

    “医正说统领身体强硬,其他地方虽凶险但尚能处理。但右手筋骨遭受重创,旧伤复发,日后恐也无法再用刀了。”

    “……”

    侍女半晌未得到动静,也不敢抬眼去瞧,余光看到殿下单手握着茶盏,似看了一会,随后合了合眼,最终站起身:“先随本宫看看。”

    少有人知晓聂让的名号,但论及玄卫,知道的人便多些。

    每代皇朝都会有那么一二隐秘组织,刺探情报、监察百官,有的用心腹子弟,有的以毒药控制。先皇也不例外,差人专门收集了各地流民幼童,放于暗卫营里自幼驯养。

    只是玄卫尚未成形,先帝却先一步突发恶疾崩殂。

    这批人几经周折到姜瑶手上,慢慢组成发展了如今模样。

    聂让即玄卫今日统领,也是当年那批流民里的一位,六七岁时入了营,眉目夹杂着些许西戎蛮族血统,却不知具体父母家族。

    他在营地里长至十三四,被还是公主的姜瑶看中,自此作了她的私卫,后来继任暗领玄卫统领。

    这一担,已是十多年。

    姜瑶从景玉公主变作长公主,幼弟继位,朝堂臣子也被她暗暗换了大半。

    鉴于身份特殊,姜瑶特意在西厢房为他批了间单房。

    西厢房临近抄手游廊,虽清冷寂寥,却是个好养病的地方。数年前公主府新修,姜瑶遣人在门口种了松柏,如今长成大树,看起来没那样寂寞。

    梅玉敲门示意:“聂统领。殿下来看您了。”

    塌上一男子上身精壮,裹着层层绷带,半靠木榻正对着一干二净的房梁发愣。

    他身材异样高大,肌肉线条凌厉,五官深邃,混杂些许胡人血统,散发发梢末端微曲,脸色因失血而发白,正是前些日在和州雨夜与死士相斗的玄卫。

    门被推开,阳光落入,聂让微怔,全没未料到她会来他屋内,随后急忙移开视线,全然不顾伤势挣扎起身,垂首行礼。

    “见过主人。”聂让声线微哑嗓音偏低,因此显得沉稳可靠。

    姜瑶挥手示意梅玉侯在门外,上前扶了他一把,触手见他皮肤温度比自己还凉,眉头越蹙。

    他望着她黑玉样的眼睛却因不安微震,如被驯养的猛兽在主人面前受了伤,有着矛盾的野性与温顺。

    “求问主人,肃王…”

    “死了。”

    面前女子眼睛也不带眨的。

    偌大身躯猛地一惊,右手无力软下,俯身垂首:“奴办事不力。请主人责罚。”

    可屋内的女子置若未闻,只看他的腰腹:“一共三刀六箭。阿让,你不疼吗?”

    虎贲军救人回来时,治伤的医正都险些没拿住药箱。他说他行医数十年,好赖也跟着武安军去过边境,从未见过受如此伤势还能活下来的人。

    尤其其中一箭还扎入心脉,但凡再偏离半寸,神仙难救。

    当事人漆黑的瞳眸里有一瞬茫然,身体本能性寡言:“奴不疼。”

    姜瑶闻言一顿,嗤了声后直径坐在他木榻上,伸手一把捏住他的下颚,生硬抬起他的脑袋,逼着他直视自己的眼睛,卷发落在掌背微痒。

    暗卫漆黑的瞳孔流露出几分局促,他强忍住身体下意识的瑟缩:“主人。”

    “既然不疼,那本宫且与你说道说道。”

    她冷脸打断他的话,声音喜怒不明,“聂让,你可知错?”

    他未能将肃王带回,反叫姜瑶差赵羽点兵去救,其罪当诛,怎么罚都不为过。

    于是聂让双手轻握,目光微颤却视死如归,显然是任由姜瑶责罚:“奴知错。”

    “…本宫可不是说萧廻生的死。”姜瑶略带烦躁地甩袖拂了他的话,一串子连珠炮紧随而至,“既知敌援已至,为何不跑?你身上箭伤是怎么来的?凭你的本事还能被他们伤了?”

    其实姜瑶所料确实不错,掣肘他行动的第一支箭,正是为护肃王所中。

    聂让不善言辞,只如实禀报:“主人要萧廻生。”

    “咚!”

    另一只白玉似的拳头不轻不重砸在一边桌上,发出一声响,不重,但令人胆颤。

    “笑话!单凭这点你就吞了牵机毒!?”

    重伤剧毒,哪一个都是要命的凶险。

    只差一点,她就只能寻回一具冰冷的尸首。如果不是她提前塞了点东西,这个时候她合该在哪个乱葬岗捞人了。

    聂让实在不知道怎么作答,暗骂自己嘴笨,只见肌肉绷得越紧,反复是“主人息怒”。

    “只会这一句?”

    见状,她气的笑了,捏住他下颔的力道渐重,凤眸稍稍眯起:“萧廻生死便死了,一个破落王爷,值得你交出命去?”

    他从未见过她动这般大的火气,讷然片刻,却难得开口争辩:“……值得。”

    毕竟,暗卫本是消耗品,性命交托完成任务根本是分内之事。

    聂让稍稍垂下眼。

    主人要萧廻生,他便以命抢回;若要朝内重臣项上人头,他便潜伏去取。

    这就是他十五年来生命的所有意义。

    其余所有,不敢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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