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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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边店家不少打了烊,只有秦楼楚馆还亮着缠绵烛光,卖烛火的摊主见着两人,只道今日的最后一桩生意。女子笑着走上前:“看来看去还是你家的灯纸好看。店家,卖天灯的材料有否?”
男子站在阴影处,瞧不清楚容貌,只觉得身量魁岸很不好惹。倒是这说话的女子笑意盈盈,样貌像从画里走出来天仙似的,看得人眼睛都移不开。
摊主瞧着愣了好会,一股子恶寒突地从心底打起。他一扭头只见那男子手正搭在腰侧玄刀刀柄,微出鞘的刃哪怕灯线昏暗也寒光淬星,当即骇得冷汗直流。
“有的有的!”
他哆哆嗦嗦忙取了烛火奉上,多送几张宣纸,很有眼色地睁眼说瞎话:“瞧二位气度不凡就白送给二位祝二位阖家欢乐、小摊打烊了客官慢走。”
他语速惊人,以更惊人的速度收拾好东西,搞得姜瑶哭笑不得。
——怎么好像她们是来收保护费的一样。
她抬手抵住唇故意咳了声,男子便很合时宜地将一小锭银子放在摊上。
瞧见白花花的金银,摊主更哆嗦了:“…小摊找不开啊。”
“不用找。”
男人声线偏低哑,似乎并不常说话,他单手抱起宣纸蜡烛。
借着微弱的烛光,摊主看清对方样貌,见到低低扎起的乌黑卷发和冷白的肤色后一愣。
竟是蛮族?不,仔细看是个串秧儿?
他也不敢去仔细瞧这尊煞神,只小心捧起那锭银子,由着对方走远了。
护城河并不远,河道边上斜斜长着一簇竹,聂让见姜瑶有些倦意,怕她惧冷便解开自己的外衣垫在石头上,又将狐裘衣替她披好。
她也不忸怩,坐在尚有几分余温的行衣,笑着看他挥刀利落几下斩了河道边的竹子,几起落间收拾出一只灯架来,借方才的事情打趣:“这些东西可要不了一锭雪花银,阿让好威风。”
他闻声微顿,仍低头小心削去竹架上的倒刺。
玄卫统领的月例与朝廷四品大员同级,而他平日里总是同一套乌鸦似的玄卫服,一个月的开销却连一两银子都没有,为数不多的几件常服还是主人忍无可忍命人替他裁的,自然剩了了不少。
他手上动作未停,却难得低声:“卑贱之物,不以此装点,配不上主人。”
一时间不知在指什么。
她将手支在腿上单手托着腮,瞧他将宣纸糊在竹架上,轻嗤:“本宫看上什么是本宫的事情。配不配是旁人想法。”
“……”
他唇翕动,将已经到唇边的话死死收回。
他不过主人的一个死士。
打锣的更夫从桥上走过,街灯闭了一个又一个,小摊贩已归了家,酒楼的门也悉数从内阖上,喧嚣到寂静,都城只用了短暂的两炷香时间。
巡街武人也踏过过他们头顶的河桥,聂让选的地方隐秘,叫人一时间没看出这里有两个宵禁的漏网之鱼。
又一只灯笼在他手下成型,形式实在素净,宣纸竹架,连点装饰都没有,一瞧便是正儿八经用传递位置情报的天灯。
姜瑶无奈,只好拿起炭笔,刷刷几下在两只灯上分别画了两只不同神态、后世很出名的奇怪无耳猫,叫他拿火折子燃了灯,自己接过天灯一角,照着他的说法松开绳子,静静地看向半空。
昏暗的烛光亮起灯,向着无尽漆黑的天空幽幽飞去。
他们都没有如百姓在灯上写下心愿,只是任由两只天灯如大雁般遥遥的飘上河床,带着那只图腾一般的猫脸。
“那是什么?!”
锣声蓦地停止,这下眼尖眼不尖的都能察觉到护城河边上有异常,一时间群兵戒备,一派肃穆,高呵:
“宵禁,是谁在那!”
姜瑶缓缓勾起唇。
“阿让,蹲一下。”
“是。”
在他僵住时,她趴在他宽厚的背上,双手环住了他脖颈:“躲开他们,今夜本宫谁也不想见。”
“……是。”
那些临近死期的大恐怖与世态变化苍凉,终于都不见了。
只有很淡的皂角香。
很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