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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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岁太后身体抱恙,不能同天子守岁,小皇帝便遣了安奉德膝下的应承恩来王府递旨,邀雁王殿下进宫同他一道守岁。

    谢时观看见来人,便知道宫里头那位还在生他的气,他是天子近臣,素日里来传旨的都是总管太监安奉德,今日小皇帝让应承恩来,是先要折了他的几分面。

    就是看出来了,王爷也不恼,照例让沈却塞给应公公一袋贺岁的小金元宝。

    应公公接过去,下意识在掌心里掂了掂,佯作惊讶的样子,并没有立即收下:“这可使不得呀殿下,奴婢哪受得起这等福气?”

    “往岁都是赏给你爷爷的,”谢时观漫不经心道,“今岁你来,那便赏你。”

    应承恩面上的喜悦不加掩饰,他是安奉德膝下最得宠的养子,也是皇帝跟前的红人,覆了薄粉的一张鹅蛋小脸,狭长的笑眼,看起来是极和善的一个人。

    “承恩谢殿下的赏。”他笑一笑,嘴里又冒出几句信手拈来的吉祥话来,吉祥话说完了,他顿了顿,又道,“官家还有一句话,不在圣旨上,命奴婢看着同您说。”

    谢时观看他一眼:“说。”

    应公公忙道:“官家说,听闻王爷府上有一位贴身近侍姓沈名却,如葵藿倾阳,忠心不二,是个不得多得的护主忠仆,官家……想要见一见他。”

    候在一旁的沈却徒然听见他提起自己名姓,心跳错一拍子,眼里透出几分惧意,又有几分茫然不解。

    谢时观看一眼沈却,随后才又转向那应承恩,似笑非笑地:“陛下的耳目倒广,连本王府内的有什么近侍、都是怎样的品性,都打探的一清二楚。”

    他这话说的显然是僭越了,应承恩有些慌张,急忙道:“我的祖宗殿下,可不敢说这样的话,若是让官家知道了……”

    “应公公不说,难道本王的亲卫会说?”

    应承恩顿时没话说了,可他到底是在皇帝跟前混的,尽管谢时观的话叫他有些下不来台,他却还是那样一张慈和的笑脸:“您瞧瞧,奴婢这在宫里头呆久了,脑子里头的弦绷得太紧,才这般紧张兮兮的,没得叫殿下笑话了。”

    “沈大人自然不会同旁人说,奴婢倒也是个嘴严的,”说到此处他话锋一转,“宫里来的龙檐子停在外头了,殿下看是吩咐下人们稍事准备,还是这会儿直接宫里去?”

    他话说完,便恭恭敬敬地在谢时观身前侧身倾耳听他答话。

    “不必了,”谢时观冷淡淡地,“本王打马去。”

    当朝原只有摄政王同宰辅才有资格在宫里骑马来去,如今屈丞进了诏狱,其余一众党羽也都跟着落马,于是便只剩谢时观还有这个资格。

    沈却骑马随行到宫门口,便翻身下马,谢时观听见后头传来马蹄止刹的声音,拽提着缰绳往回望,朝他喊:“过来!”

    沈却把缰绳递给守着宫门的绿衣监使,又握拳在侧臂上敲两下,意思是:“有劳。”

    那监使不知看没看懂,手持缰绳同他一作揖。

    大抵是嫌沈却走得慢,谢时观又赶着马儿缓缓朝他走过来,那通体雪白的马就停在他身侧,而坐在上头的王爷则居高临下地朝他伸出一只手:“上来。”

    沈却愣一愣,他品级不够,连搭轿子入宫的资格都没有,更重要的是,那马上坐着的人是谢时观。

    “还愣着?”谢时观有些不悦,“不乘马,你爬着去么?脚程那么慢,到时候难不成还要本王在福宁殿外等你来?”

    沈却自然不敢让他等,于是迟疑地伸出手去,下一刻,便被谢时观一把握住了。

    殿下年少时好骑射,能随手拉开祖皇帝留下的那只八石强弓,要知道,自祖皇帝驾崩后,京都里能拉开这支宝弓的便只有骁勇大将军一人。

    虽然看着不像,但谢时观掌心里却是一层厚茧,手掌宽厚,可碰起来却是凉的。

    沈却被他往马上一拉,而后王爷两手环住他,抖一抖缰绳,马儿动起来,沈却听见他贴在自己耳边,低低一句话:“坐稳了。”

    耳边风猎猎作响,马背上颠簸,即使沈却几乎一动也不敢动,可仍旧会时不时撞到谢时观的身体,王爷一身的木质香,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他牢牢地束缚其中。

    而他看起来比蜘蛛网上死死挣扎的猎物还狼狈。

    近、太近了。

    近得他手脚发麻,整个人几乎脱力,“怦怦”的心跳像是马蹄落地声那样急,可他却只能死死抓住马鞍,咬紧牙关,心里只盼着早些到目的地。

    好在打马显然比乘轿要快得多,他们往大道上走,沿途宫人也都纷纷避让,因此两人很快便到了福宁殿外。

    宫闱里暖融融的,这会儿才是人定之初,福宁殿外已经挂起了盏盏红纱灯,四下里都结红彩,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

    没有皇帝的通传,沈却是不能随意进出福宁殿的,谢时观一来便被宫娥们簇拥着迎进去了,而他则站在廊檐下候着,趁没人看着,他还偷偷整了整衣冠。

    谢时观骑马总是横冲直撞的,在宫里也不肯收敛,害得沈却下了马,还总疑心自己的发髻乱了、衣带松了。

    才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便见殿里出来一个小火者,低着眼同他道:“沈侍卫,官家请您进殿。”

    沈却的心一跳,也不敢迟疑,随即便规规矩矩地跟在那小火者后头进了殿。

    他跟了雁王殿下这么些年,就是偶尔随他进宫,也不过是在殿外候着,只一次远远地瞥见过一眼圣驾,却也不敢细瞧。

    天子畏寒,福宁殿里燃着地龙还不够,连炭盆也烧得很旺,正殿里地上铺一张波斯进贡的长地毯,纹样精美,四角压着香炉,周围全浸在一股很特别的甜香气里,可香炉里却一丝白烟也不见。

    沈却走过地毯,至堂下,眼眸低垂,三跪九叩行大礼。

    堂上的人一句话也没有,直到最后一拜了,也没听见上头说“平身”,因此沈却只好长叩,不敢起。

    小皇帝仿佛没看见他,吃一口茶,唠家常的语气:“听闻近日常有戏楼里的小唱到皇叔府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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