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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亭,就莫要提他那畜生爹,恶心他了。“你父母可还健在?”
宫映亭与宫原朔准备的轿子擦身而过,不屑一顾——
他宁可走着,宁可光着脚踏进霜雪,宁可单衣裹进冷冽的暴风,宁可呕出的血流成河,结成冰,也不愿再与宫原朔给的东西沾一点儿干系。
宫映亭是绝然傲骨的神明,是不可被亵渎的珠翠明珠,金相玉质,无可比拟。
不过,五十箱雪花银,宫映亭思来想去,这确实得要着,今后怕是有大用处。
“不在了,我出身贫寒,父母一病,也治不起,我就眼睁睁看着他们咽气。”
宋煊一提此事,就想起那郎中因一串铜钱不肯瞧病一事,恨得长出一口气。
“知你发迹,他们倒是会心安的。”
“是。”
宫映亭仍是风轻云淡的,怀里却将母亲的牌位抱的更紧了。
“你可愿意随我的姓氏,做我的管家。”
“愿意。”
宋煊想都没想,当即回答。
“我只是问,你莫要以为我强迫你,你不改,照旧可以做我的管家。”
“老爷,”宋煊打断宫映亭的话,“老爷,旁的府中,管家都是随了各家老爷的姓氏,是主仆一心,意味着,老爷有恙,管家当殒命挽救。若是我不改,莫不是从我这儿就跟老爷分崩离析了么。”
“殒命挽救,”宫映亭看了眼宋煊,嘴上轻笑,“不必对我用情至深,体贴入微,世人知我薄情,你死了我也不会记着你的好。”
“我本就是报老爷的知遇之恩,何来奢求老爷记念。”
宋煊不在意宫映亭的难听话儿。
“好,从今儿起,你就更姓,往后就叫宫煊了。”
宫映亭越走越冷,鞋袜单薄,冻得他胃腹中疼如刀绞,却强忍着不说,直挺着腰杆,步步都深陷在雪里。
“是。”
离着宫映亭的府邸尚远,少说还有两里的路,宫煊这路是越走越熟悉,这不是往皇宫去的道儿么。
京师甚大,跟宫原朔的府上比起来,倒是他儿子的离着朝廷更近。
原是将儿子安插在天子脚下,好事儿也先是宫映亭,坏事儿也先是宫映亭。
宫原朔,好歹毒的心肠。
宫煊心里暗骂。
这队伍拉的太长,太隆重,人又太多,引得在大雪天还出来的三两百姓驻足观看。
那没落名门谭府里头的管家谭瑞,也在驻足观看之列,这日子眼儿虽然天寒地冻,办差也要紧的很,可看会子热闹,倒也不耽误什么。
这路太冷太长了,宫映亭实在是走不下去了,胃腹中剧痛使他眼前渐渐模糊,身子也泄了力气,内衬衣物不大吸水,裹得他一身净是冷汗,在这邪了门冷的日子里,仿佛置身冰窖。
宫映亭哪里受的住这样的冷,紧接着便疼的头晕脚软,浑身一僵,合着眼歪倒下去。
“老爷,老爷!”
宫煊慌了神儿,回头看看,身后跟着的是大片愿意为宫映亭效力的家丁,他们自发包围着运送银子的脚夫,免得贼人惦记。
“你们好好儿看着东西,老爷身子不行了,我先背着老爷回去。”
宫煊的手臂撑着宫映亭的后背,稳住之后,立刻回头大吼道。
“您去罢,您去罢。”
应声儿的依旧是方才那个上了年纪的家丁。
“老爷,老爷,您可得睁开眼,不能睡了!”
宫煊急得心里冒火,顾不上得罪不得罪了,背起宫映亭便往府中跑。
“何必呢”
宫煊听得宫映亭在耳边哂笑道,那虚弱的声音,把他吓出一身冷汗。
“旁人都觉得我是累赘,废物,你何必,把我捧成珠翠。”
“您不是珠翠,世间没有能和您的尊贵相比较的物件儿,您是宫府的大老爷,是宫煊永远仰慕的人,您莫要睡过去,咱们马上就到了。”
宫煊也是一介书生,这么远的路——虽说宫映亭瘦高,却也得比一袋子米面沉多了。
他一路狂奔,极力在雪地里稳住身形,吞吐着寒气与风雪,也不敢身子晃动幅度太大,颠得宫映亭更难受,紧张之间,早已跑的上气不接下气。
终究是在宫煊跑的眼冒金星之时到了那新府邸,里头修的不小,虽不及宫原朔的府里头气派,但也远胜于大部分官员的排面儿——有山有水有楼阁。
宫煊可恨死这七拐八拐的山水楼阁了,八转九转,就是找不着给主子居住的主卧。
“这儿便是了”宫映亭睁着眼弱声道,“我曾说,我是爱牡丹花的,宫丞相竟听在心里了,你看那,雕花,旁的屋子没有。”
宫煊抬头一望,面前这间房的黄花梨木窗子上果真雕着牡丹花样,那镂空花瓣,细致至极,刻得精美绝伦。
这所谓新购置的府邸之中虽未住人,却修缮的极好,山林树木,各色的陶瓷花盆子,甚至这个个屋子都派专人打扫着,开炉子暖着。
宫煊不知自家老爷那挨千刀的爹,究竟是想干什么。
“老爷。”
宫煊将宫映亭放在床上,顶着头晕眼花展开被子,给他盖上,便栽倒在地上大口喘气,连地上的尘土都尽数吸进喉咙里,费力道:
“老爷,”宫煊累的狠了,实在是喘不上气儿,可他趴在地上,一歪头便看着那牡丹花儿的刻样,心里头膈应的紧,他觉着宫原朔作弄这些乌七八糟的东西,大抵是不怀好意的,“即便如此,您莫回头”
“不回头。”
宫映亭嗅着玉枕蒙着的锦缎枕巾上那清甜的荔枝香粉味儿,蜷缩起身子,兀自合上眼,果决道:
“不回头,我意已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