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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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九隆冬，依旧是下着大雪，不知怎么的，今年京师的雪格外大，似是那铺天盖地的白鹇鸟儿，共生共落。吏部尚书林清寒退朝后先回了府上，带着管家林涣出来，冒着雪买上些补身子的药材，还有那祥云斋顶贵的几样点心一并带着，到宫映亭那儿去。
“林涣。”
林清寒拿着几大包糕点，悉数推在管家林涣手里。
“本部院记得，宫家公子是爱吃枣泥豆沙馅儿的酥饼，你且提着，本部院再买些。”
“是是。”
林涣拎着，呲牙咧嘴，这大包小包，将他的手都勒出白印子。
“好了。”
林清寒转过身来，又将一大包塞进林涣怀里，林涣忙勾手接住，那枣泥猪油的香味儿，透过包着点心的纸皮漾出来。
“老爷，咱们，咱们要干什么去。”
林涣不明就里，平白无故的，怎么买这些点心？
“方才没与你说么，今儿个去看丞相家的公子。”
林清寒带着林涣出了点心铺子，看着漫天的大雪点了点，又警告林涣说：
“别看我叫他真名儿，你就觉着小看他，你什么都好，唯一的不好就是太会看我的眼色，见我对谁有脸色，你就对谁有脸色。”
“先前，我从未板过你这个臭毛病，你对着那些人有脸色，倒也无伤大雅，这次莫要如此。”
林清寒背着手，自顾自往前溜达，林涣则紧着忙着整理那些点心，又慌张的套出怀里的油纸伞，给自家老爷撑开。
“过完除夕，他的前途无可估量，惹了他，你以后吃不了兜着走，我可保不住你。”
林涣挨了数落，心里不服气，但不敢还嘴，只说：“老爷教训的是，老爷教训的是，下回子就改了。”
“下回改？”
林清寒上轿前看着林涣，猛地一停顿，鹅毛大雪不等人，纷纷而下，粘在他的冠上，头发上，常服的绣样上，还有几粒掉在睫毛上。
这白茫茫的雪地，将林清寒本就泛着白瓷光泽的面颊映的更白了。
“你敢招惹宫映亭，就没有下回了，我就该换管家了。”
“是，是。”
林涣听老爷这么说，紧着忙着用毛坎肩儿将点心蒙上，莫要沾了雪水。
莫说吃不了兜着走，兜走些受潮的点心也够他受的。
此时宫映亭的卧房之中，装潢精美，房内所见陈设，皆是名贵的黄花梨木打造，宫煊体贴，将屋内的炉子烧的十分热，热气蒸腾之中，又混杂着岭南荔枝香。
宫映亭刚挪到新府上当日燃的香，本是宫原朔提前给他备下的，宫煊嫌他心毒，总是疑他往里头放了不好的东西，便尽数都丢了，回了丞相府上拿回了自己往年晒干了收着的干荔枝壳儿制香。
这荔枝香是拿盐洗净鲜荔枝壳儿晒干，再用上好的黄酒熬煮做的。
只是到时候儿再晒干，在窠臼之中捣粉，放在瓷碟子上隔着火热的。
这些日子净下雪了，没地方儿晾着它，宫煊便拿着此物放在炉灶边儿上烤干了，味道会比晾干的差些就是了。
不过宫映亭不嫌，他就爱甜味儿的香，爱那种甜的发腻的香味儿。
他的友人倒是不大喜欢，笑说宫映亭身上的香有风尘味儿，宫映亭也不恼，也不说什么。
既是心中所爱，何必听旁人议论。
宫府之中专门储着香粉的雕花柜子里，还放着宫映亭收来的，名贵的龙涎香，隔火热着，也是沁人心脾的甜。
“老爷。”
宫煊叩门。
“嗯？”
宫映亭正在靠着床围子看书，听着宫煊的声儿，慵懒的应声儿。
“林尚书到了，说是来看看您。”
“噢，请罢。”
得了应儿，宫煊才把门推开，让林清寒进来，尾随其后的是林府的管家林涣，提着用坎肩儿护着的点心进了他的卧房。
林涣寻思，一个公子，何必在意那些有的没的。
这么想着，随脚就跟着林清寒进去了。
这热气一蒸，给林涣的脑袋都顶懵了。
“林尚书，您好大的气派，谁让您把管家带进屋子里头来的？”
宫映亭的狐狸眼一挑，仪态慵懒，盯着林清寒的那双眼，却阴狠异常。
“哦哦，”林清寒与宫映亭对视之间，让他的眼神儿吓得一怔，回身看看，瞥见身后的林涣，这才反应过来，“你怎么跟进来了，道儿上我怎么跟你说的，出去出去。”
林涣瞥见宫映亭那一双恶狠狠的狐狸眼，心中一凛，忙不迭称“是”，一边儿说一边儿大步流星的往后退。
完了，怕不是真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林涣有点儿绝望。
“走，咱上正堂去。”
宫映亭得了宫煊的躬亲照料，身子比在丞相府里头的时候儿好多了，这说话间，就要从床上下来。
“哎，要不咱不去了，在这儿罢，你莫见风雪。”
林清寒怕给宫映亭吹的犯了旧疾，阻拦道。
“清寒，多日不见，你倒是会调笑，”宫映亭轻笑，“哪儿有大男人见同窗是从卧房里头见的，说出去不怕人笑话。”
“你还是那么爱甜香。”
林清寒吸气，这荔枝香里头仿佛合了别的名贵香料，甜里还透着幽香。
“那是。”
宫映亭披上毛大氅，偏头看了眼林清寒。
“这样的甜味儿，我可到死都爱。”
二人踱步到大堂，须得穿过积雪覆盖着的廊桥，廊桥的下头是一片已经冻结实了的湖，绿白色的，仿佛一块美玉。
“这府邸，好生气派。”
林清寒抬头看着廊桥上头檐牙旁边儿的雕花瓦片，除此之外，顶子上也请了名匠拿永不褪色的丹青画了敦煌飞天图，色彩明艳超脱寻常，尤其是石绿和石青，林清寒看着，总要怀疑夜里这些东西是不是也发着光。
“在官场混迹这些日子，没学着什么好东西，净是折煞我了。”
宫映亭裹紧了大氅，放心的教宫煊搀着，小心地踏在雪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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