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回(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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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教您亲启,卑职没给您动,您拆开看看罢。”聂嵩岳将信件交予宫映亭,毕恭毕敬地递到他手上。
“聂?”
宫映亭见信皮子上写着此字:“这可是先帝特意留给你的?”
“正是。”
聂嵩岳回忆起先帝猛然耷拉下来的眼皮,还有些心有余悸。
宫映亭将信件小心翼翼地拆开,这层已经教聂嵩岳拆了,里头那小些的信封儿才是给自己的。
“先帝给聂提督的信件,本相能看么?”
聂嵩岳点头:“能。”
宫映亭先看了先帝留给聂嵩岳的信件,将自己的捏在手心儿里。
“朕的东厂提督,聂嵩岳,朕除你之外,无再可信任之人,先前先帝有命,是朕一意孤行,并未听从先帝的劝诫,终酿成此祸。朕的身后之事当由你全权经受承办,君于臣子尚不言谢,可事到如今,朕弥留之际,当谢你为朕躬亲操劳这许多年,里头当还有信件,是给寓礼公主之子宫映亭的,须得你亲手交予他,由宫映亭亲启,你躬亲侍奉在他身侧,便能得安宁。”
宫映亭看罢,当拆开另一封信件,里头则是他外祖父的亲笔:
“宫映亭亲启。露琛,若你读了此信,朕便已不在人世了,这些皇嗣之中,朕独钟爱你,然朕所立太子愚钝,太子妃屡次加害与他,为谋权费尽心机,他权且执迷不悟,三番五次立生死之状,不将她立为皇后不休,今后必生事端。那朕只得将此江山留给朕的露琛,今后你若有心夺权,便可拉拢五军都督陆献酩,教他见了那玉腰牌即可。聂嵩岳心善,眼里不揉沙子,大可以将此人为你所用,朕之心,已悉数给了露琛。朕乏了,时日无多,信也写至此,珍重,珍重。”
“这东西当真是先帝给你的么?”
此信一启,直教宫映亭周身如坠冰窟——
这是,奉遗诏谋反?
宫映亭明知道这是先帝亲笔,也确确实实是外祖父在世时那温柔的语气,他尚且不死心,还要去再三地询问。
“回丞相大人的话,是先帝给咱家的。”
聂嵩岳倒是性子平和,任着宫映亭问几遍就答几遍,面露浅笑,耐性至极。
他还笑得出来,大抵是因为从未看过此信。
“你当真没看过此信么?”
“回丞相大人的话,卑职当真没看过。”
宫映亭不再说什么,只将信件展开着递出去。
聂嵩岳接过来,大致一看,登时愣住了,他不敢怠慢,又拿来仔仔细细地读了一遍。
“丞相大人,这”
宫映亭心里头乱着呢,靠在椅子背上,微仰着头,合起了眼,“嗯”了一声儿,权当回了聂嵩岳的话儿。
聂嵩岳自知大事不好:“丞相大人息怒,卑职拿过来的时候儿,没想着信里头写着这些东西,卑职,卑职没有指控您谋反之意。”
“莫要将罪责都往自己身上揽,此事本不怨你,何须一再向本相赔礼谢罪。”
宫映亭长出一口气,沉默了会子,说道:“只是世道不好了,此事一出,你我倒像是一根儿绳上的蚂蚱了。”
此话说罢,二人之间就是极长的沉寂,心里头都乱,各有各的乱法儿。
“相爷,先前还是我不懂事儿,在您面前耀武扬威,如今我知错了,望相爷饶恕卑职之罪。”
聂嵩岳见宫映亭不说话儿,回想起在文华殿之时自己成心压他一头不成,还招惹了他一事,自觉大难临头,变着法子想着安抚宫映亭。
“有些事儿,过去就是过去了,莫要老是提,显得本相斤斤计较,好像不近人情似的,若是本相那日便计较你的罪责,你岂能活到今日。”
宫映亭话儿不留情是真,他若动了杀心,心口从一而终也是真。
他看中今儿要死的人,不会留到明儿个,也是真的。
这话说的,着实教聂嵩岳后怕。
“是,宫丞相的作派向来直爽,我着实也是跋扈惯了,还请您恕罪。”
这聂嵩岳平日说一不二,但今儿磨磨叽叽,三句不离恕罪,宫映亭实在是听烦了。
“罢了,以后这些事儿莫要再提了,本相倒想问问,那宫原朔手下,可养了些地方官儿?”
“自然,卑职知道您会问这个,故而这些个官员的条目,卑职已经提前给您写成册子了。”
聂嵩岳说着,从怀里拿出花名册,毕恭毕敬地递到宫映亭手上。
宫映亭不动声色地接过册子来,翻看之时,发现很有些生面孔。
也有些稔熟的。
“柳风焰,都转运使;周百荣,顺天府尹,哟,这宋涧可不是本相手底下的文华殿大学士么。”
“嗯?”
聂嵩岳寻思,不对啊,那俩文华殿大学士不是林尚书送来的么,怎会送去宫原朔的亲信。
“那文华殿大学士的人选不是林尚书亲定的么?”
“当然不是,是他找皇帝要来的。”
宫映亭心里头正忖度,幸好先一步要了花名册子,若不然等遭了毒手,还蒙在鼓里。
他道:“你得盯着宋涧的动向,若有不妥之处,须得先告知本相,若是他惹了什么杀身之祸,宫原朔必定撺掇皇帝,追责到本相的身上。”
“到时候儿,正如本相在文华殿与你说的,不只你我,连大锦都翻身不能了。”
“是。”
宫映亭攥着信,手心儿里头都已经沁出冷汗来。
他又恨,又后怕。
若是宫原朔与东孝文事先知道此信,自己怕是早就死了,哪儿还有今日。
至此,宫映亭最后一丝犹豫也教他自己斩尽杀绝。
与其慈悲,倒不如先下手为强,因为他绝不应允,也绝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人为刀俎他为鱼肉。
这世道,这朝廷,怎么能出些不顺遂宫丞相心意的事端呢。
宫映亭的嘴角抽了抽,似笑而非,垂着眼帘,看不清悲喜:
“聂提督,若是今后在朝廷里见了宫原朔,须得替本相给他带上一句话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