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0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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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月初四。

    又下雪了。

    漫天的白色阴冷,与院里的烟火香灰混杂,游荡在破败老旧的屋檐上,缓慢浮沉起落。

    宋祁于只身跪在灵堂中,分着纸钱,一沓接一沓往火盆里送。晃动的昏黄成了唯一的温暖,与四周的沉寂格格不入。

    有风朝屋里吹,轻轻带起地上的白灰。宋祁于停下,捡起一旁的竹片,把正烧着的纸钱往中间拨,并直起纤瘦的腰背,为面前的棺材挡去小半寒风。

    梁叔迟些时候进来,端着一摞白烛和立香。

    “烧完了吗?”梁叔问。

    宋祁于放下竹片:“快了。”

    走近了搭把手,梁叔说:“把香点上。”

    宋祁于照做。

    “还有这个,别让烛火灭了,得一直续着。”

    今天是宋老太出殡的日子,再过半天,等到十点十五,就该是下葬的时间。

    乡里办白事繁琐,规矩旧俗很多,在此之前,还有一大堆事情要提前准备。

    如今这家里只有宋祁于留在这儿了,所有后事都必须由她经手操办,没别的亲戚可以分担。

    “等起棺了,你去摔盆。”梁叔叮嘱,“用右手拿,别使错了。”

    宋祁于点头,脸上没有太多的情绪。

    “要一次就摔碎,大力些。”

    “知道。”

    “摔完了,还得在前面牵绳,帮着引路。”

    “嗯。”

    梁叔不放心:“一定记住,不要出差错了。”

    将立香插稳,宋祁于很安静,始终寡言少语。

    梁叔又说:“等会儿再给你姥磕个头,纸钱也多烧点。”

    她应下,眼皮子无力地半掀起,任由火光照映在眸中。

    宋老太的葬礼办得简单,前来吊唁的人不多,拢共也就三四桌,其中邻居一大家子就占了十来个,再算上梁叔一家五口,余下的,便是道士和专门请来抬棺的了。

    大年初一办白事终归不吉利,哪怕宋家已经拖到初二才正式发丧,可也没多少远亲故友愿意来参加一个病死之人的葬礼,顶多是托梁叔转交帛金,以示哀悼情意。

    宋老太其实还有个女儿叶知文,也就是宋祁于的亲妈,但对方未在这场哀戚的丧事上现身,连影子都不见一个。

    宋家母女俩在十八年前就断绝关系了,早没了牵扯——早些年叶知文不学好,到外面瞎混,撞了南墙也不回头地跟街头瘪三搅和上,连续两次结婚再离婚,后来又整出个女儿撇给家里,还骗走宋老太全部积蓄远赴国外做生意,母女两个由此决裂,很少再见面。

    这些过往宋老太至死都未能释怀,她不仅在久卧病榻时狠心拒绝叶知文的探望,宁肯借钱看病也不接受这样的迂回求和,还在闭眼前特地再三交代,不准叶知文给自己哭丧上坟,到进土了都不松口原谅,而叶知文也没脸回乡,知趣不来毁掉宋老太仅剩的安宁。

    积雪盖过门槛,远处一片冷清白茫。

    天亮了。

    沉郁的灰聚集在上空,压抑且沉闷。

    火盆内的猩红逐渐散去,一点点湮灭。宋祁于面无表情看着,过一会儿才起身,再温吞点上两支白烛。

    邻居一家陆续进来,忙着忙前跑后。

    一上午有许多流程要走,出殡前的大小事宜都要安排妥当,葬礼是人这一辈子最后的体面了,该有的排场不能少。

    道士诵经、致词,悲哭缅怀,再是开棺,关棺……梁叔先红了眼,牵起衣角抹泪,别过头不去看。

    宋祁于形单影只站在那里,薄唇泛干起皮,面上几乎没有血色。依照既定的路线,她走在送丧队伍前头,引宋老太上山。

    山路陡峭,这一路很慢。

    凛冽的寒意刺骨,犹如刀子刮。

    由长竹竿支起的引魂幡随风飘飞,白色漫过山头,很快就将棺材埋在地下。

    有人在叹气,不住地惋惜。

    包在宋祁于头上的孝布轻轻扬起,险些掉落。她额前的碎发被吹散,凌乱垂在微白的面庞两侧,使之看起来挺狼狈,也较为颓丧,像是一块冷硬的石头横立在坟前,失去了原有的朝气与活力。

    梁叔跪在积雪里,弯下脊背,终是忍不住掩面失声低哭。

    ……

    下了山,还得继续整理宋老太的遗物,要将其混在纸房子里一并烧掉。

    关起门,宋祁于独自收拾。

    所有宋老太的东西,她一件不留,全丢进筐里,连那张不知哪个年代传下来的木头床都没要。

    邻家婶子拦着:“留两样吧,以后也能有个念想。烧了就真没了,可回不来了。”

    宋祁于双唇翕动,顿了顿,低声说:“用不着了。”

    婶子不忍,也转过头去偷偷伤心。

    所有物件都被搬到宋家屋后的平坝上,逐一堆在纸房子周围。

    主持丧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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