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执(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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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月前,沈珏落水后做了一个预知梦,梦醒给云州的父母送去家书,希望他们能将自己接回去。得到的回信却是母亲的一语带过,进而希望她能给弟弟沈允入太学铺路。

    明明她和允弟都是母亲的掌心肉,为何母亲心里只有弟弟,忽略了她?

    沈珏瓮声瓮气道:“没有。”

    谢氏和蔼的面色霎时变了,“珏儿,你现在连为母的话儿都不听了吗?”

    “你是为母怀胎十月,好不容易生下来的,是我身上剜去的一块血肉啊。”

    “天底下,除了为母还有谁会懂你?你以前不是最听话的吗?怎么翅膀硬了,便不拿为母当回事了?”

    谢氏有意压低声音,但那句句话语还是如丝线一般钻进沈珏的耳蜗,周遭此起彼伏、不见停歇的喧嚣鼎沸,一点儿也没能削弱谢氏的魔音。

    一句一句,皆是指点她的不是。

    沈珏嗓子眼堵了团棉絮,低垂的眼里蓄满泪。

    “珏儿!你有没有把为母放在心上!”沈珏的沉默不语让谢氏觉得自己像是在演独角戏,她去扯沈珏的胳膊,怎料宽大的礼服云袖拂过酒杯,杯里琥珀色的果酒洒在她仅能拿得出手的衣裳上。

    “呀!”谢氏惊得站起来,但哪里来得及。

    四周不少人朝此处望来,也包括上首的谢澜。

    沈珏的眼泪仿佛如那杯碰洒的果酒,已经流尽。

    深吸一口气平复好郁结,她抬起水洗般的明澈双眼,柔声道:“对不起打扰各位雅兴。母亲,您先随女儿下去换身衣裳吧。”

    一个个小小的插曲并没有掀起多少波澜,宴会上依旧你来我往,觥筹交错。

    亦有人注意到那个开口解围的小娘子,询问周遭的人她是谁。

    “她呀,应该是谢家自幼定下婚约,一等及笄就要嫁给谢二公子的沈家小娘子。”

    “这不就是童养媳么?唉,可惜了……”

    议论声不大不小恰恰被谢澜听见,他下意识攥紧酒杯,酒水倾洒也不知。

    一等及笄就要嫁给谢二公子……

    刺耳至极。

    沉静的目光投向沈珏消失的方向,只来得及在人潮人涌见捕捉她的一角胭色裙袂。

    临水小筑。

    谢氏虽是宾客,但一是女子,二是沈珏的母亲,进入国公府后院也并非不可以,只是不能随意走动。

    临水小筑与清梧苑在府里单独划分一块地方建造,幽静少人,映衬着冬日萧疏的花草,颇有凋零孤寂之感。

    谢氏跟在沈珏后头,一边走一边打量,心底越来越沉。

    直到走出长廊,见到碧波千顷的芙蕖湖,谢氏才豁然开朗。

    她望着临水小筑的景物,心底一股与有荣焉的飘飘然冉冉升起。

    走进主屋,足下踩的是厚绒锦地面,见到的是前朝画圣的绝笔墨宝;左摸摸多宝槅子上的摆件,是红玛瑙珊瑚;右摸摸遮风纱幔,是天香绢薄帐;房间中央的掐丝珐琅薰炉燃起的帏中衙香袅袅吸入鼻尖,沁人心脾。

    谢氏大步跟上沈珏,和颜悦色道:“女儿呀,见你过得不错,娘很舒心,但你也别只顾着沉溺荣华富贵,忘了你弟弟和爹娘啊。”

    沈珏捧出早就按照母亲身材量身定做的衣裳,“母亲多虑了,天冷先去把衣裳换了吧。”

    “好好好。”谢氏点点头,一副好说与的样子。

    谢氏更衣后流连忘返,若非知道宴席尚未结束,怕是还要再耽搁久一些。

    返回的路上,母女二人相携而行,外人眼里看来俨然一副母女情深。

    可只有沈珏知晓,母亲的话儿令她生出诸多不适。

    “女儿,你在国公府里有锦衣玉食可以享受,可曾想过你爹爹你娘亲?你要多想着家里,莫把我们忘了呀。外人对你再好,也比不上有血缘的亲人对你的好。”谢氏眼珠子一转,话锋便跟着转变,“所以,你一定要给你弟弟铺好路,将来他飞黄腾达,你也有依仗不是?”

    “母亲。”若说之前的话儿她尚能谨记于心,事实上她也尽量办到,譬如之前祖母赏给她的婆律香就是御贡之物,沈珏曾想着留下来给父亲,虽说率先用在了谢世子的衣物上,但她还是千辛万苦地找到上好的沉水香当做父亲的新年礼。

    沈珏停下脚步,不敢去看谢氏的眼睛,将自己放在尘埃里,低声下气地说:“能进入太学的弟子无外乎是受到父祖官爵荫庇,亦或者是有超世之才的寒门庶人。允弟若委实想入太学,可以通过博士考核进入。”

    谢氏“呵”了一下,“你连这点事情都不愿帮家里吗?”

    沈珏屈膝半蹲,“并非是女儿不愿帮,实在是女儿人微言轻,如何能干涉家中幼弟入太学一事?”

    太学是大渊的最高学府,博士弟子有万余人,皆是出身官宦或怀有惊世之才的人,入学之严苛焉是她一句话就能改变的?

    断然拒绝的话令谢氏难堪,她像一个鼓胀的气球被戳破,霎时爆出怒火,只差没指着沈珏的鼻子骂,“沈珏!你别还没嫁进谢家就胳膊肘往外拐,别忘了你姓沈不姓谢!”

    旁边跟随的丫鬟大气不敢出一声,母女二人间竟僵持若宿敌。

    隔着一道院墙,墙外的灯火透过琉璃,迷乱|交错地映照出纸醉金迷的酒宴。鼎沸的人声下,沈珏的心越发沉静,温暖的橘光照在身上,只觉通身发寒颤栗。

    沈珏维持着半蹲的伏低姿势,几欲支撑不住,她带着哭腔说:“母亲,我没有……”

    纸短情长,或许是家书篇幅有限,母亲不足以知晓她的委屈,是不是现在与她说,她就能心疼一下自己,带自己回家?

    沈珏强忍哭意,把自己在府中受人欺凌的事情一一说出,那些事她都悉数写在信里,如今再一次说出来,无异于揭开伤疤。

    “……谢璨只当女儿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木偶随时可以逗弄着玩儿,女儿不喜欢谢璨,母亲您带女儿回家好不好?”

    沈珏扬起脑袋,眼里是满满的孺慕之情,她望向母亲的眼神纯澈无比,仿佛母亲是她一生可以依赖之人。

    谢氏听后,面色凝重,叹一口气把颤巍巍的沈珏扶起来。

    母亲还是担忧她的,如她所言,她是她的女儿,是她身上的血肉。

    “唉,娘知你辛苦,但你万不能跟二公子对着干,惹恼了他你可怎么办?你就没想过他不愿娶你,我们沈家会被卫国公府退婚吗?届时脸面何在啊女儿。”

    沈珏尾指不住地颤抖,她偏了偏首,“母亲您……说什么?”

    “我说,你万不能被二公子退婚,一定要哄好他,让他娶你啊。”

    心脏里有什么东西在不停碰撞,装得生疼还不罢休,似乎要把胸骨撞碎,冲破一切。

    沈珏浑身血液凝固,冻得她失去了所有的感知。

    她扯起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泪水凝成珠,像断了线的珠串,一颗颗不断滑落脸颊,“娘,我不明白,我和允弟都是你的血肉,为什么你一点儿都不在我的死活呢?”

    那个梦分明在预示她,嫁给谢璨只有死路一条啊。

    谢氏也从她口中知晓梦境,但她不以为意,蹙了蹙眉,“那只不过是一个噩梦,你何必当真?”

    沈珏不甘:“可万一是真的呢?女儿真的死了,你会伤心吗?”

    谢氏浮起冷笑,“我拼死拼活生下你,你的一切都属于我、属于沈家,为了沈家以后的光荣,即便是死你也要甘之如饴!而今不过是让你为允儿着想,你就千万般不愿。”

    谢氏还想再说,沈珏已支撑不住膝盖一软,跌在结着晚霜的砖面。

    谢氏冷眼相待。

    “姑娘!”碧云扶起沈珏,对谢氏道,“夫人,姑娘在府里吃了许多苦,已是自身难保,您交代的事委实不好办。”

    “住嘴!你个丫鬟还能搀和得了主子的事?”谢氏眼低生怒,就要去拽沈珏,“你实在是飘了,故意让丫鬟气我是吗?”

    她一手抓着沈珏的臂膀,一手高高扬起,就要像小时候抽打沈珏时,手掌打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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