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梦(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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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扇木质雕花的门后,歪着一只小小的脑袋,红色的丝绦随着头发悬下来,微风所过,头发也跟着飘动。

    丝绦的主人睁着两只圆溜溜的眼睛打量着房内正襟危坐的少年。

    那是她的童养夫,唇红齿白,只大她一岁,眉宇已经有小大人的气势,脊背挺拔如松,她心想,他可真好看。

    那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

    画面一转,是热热闹闹的及笄宴,她的眉眼较往日更长开了些,她满身红色坐在正中央,满座皆是她的宾客,来庆贺她成年。

    及笄后,离成婚就不远了。她开心地将目光投向童养夫,童养夫一脸淡漠,看她不见,那年她16岁。

    忽然,画面扭转,窒息的感觉从脖颈间蔓延,脖子被勒得生疼,她呼吸越来越困难,两只脚毫无着力,在空中蹬来蹬去。

    孙雪鸢只记得漫天的桃花,歪脖子树上,被她剧烈挣扎而落的桃花。

    有的落在她发间,有的落在她身旁。

    嘈杂声入耳,她却渐渐听不清了……

    “快来人啊!小姐又发病了!”

    房里顿时热闹起来,大家不需要言语,心照不宣地端来铜盆,倒入热水,将门窗都闭严实,然后将凳子拖到床前。

    一女侍熟练地拉开床上之人的里衣,将她翻过个儿来,露出一片光洁的背。

    不久,郎中便到了。

    郎中将插着针灸的长布展开,都不用号脉,熟练地拿起针灸快且准地扎入穴位,仿佛已经做过许多次了。几个呼吸间,床上之人手指微曲,郎中便将针灸撤下来,把药包递给女侍。

    一股浓重的中药味钻进孙雪鸢的鼻子,她下意识皱了皱眉。都有多久没有吃过药了?

    一年、两年……

    她隐约觉得脖子似被什么牵扯,怎么吸气都吸不够的样子,窒息的感觉让她下意识抓住身边之物。

    接着,她听到女侍叫“李郎中”,她满腹疑问,李郎中不是一年前就过世了?怎么还出现在她房里?

    她突然有一个大胆的猜测,可眼皮子似泰山一般,她怎么费劲力气也睁不开,挣扎许久,又陷入长长的梦靥里。

    这次,梦里倒是她那童养夫为数不多的笑了。

    傍晚十分,暮色四合,外面下起细雨,雨势渐渐变大,冰雹声势浩大地砸在外面的青砖上,劈里啪啦。

    许多弹珠大小的冰雹弹进屋檐下,转动几遭停在那里,随着雨声慢慢化去。

    孙雪鸢就在此时醒来。

    嗓子干哑似要冒烟,她有气无力地唤春梓过来,照旧低声吩咐:“去把我的青梅酒拿来,我要喝上几盅。”

    “青梅酒?”

    满屋的中药味还没散去,孙雪鸢正要说些什么,她眼睛瞟到墙上的挂画,突然意识到,屋内的陈设不一样了,连她日日看惯的春梓都不是往日看的那样,倒像是……几年前的。

    几年前?她掀开被子,撸起自己的袖子,小小的白细藕节胳膊上,果然青一片紫一片,这是她频繁发病郎中医治留下的。

    然后她想着梦里吊死在歪脖子上的真实触感,试探性地问出:“春梓,如今哪年?”

    “壬癸年春月。”

    壬癸年……孙雪鸢仔细回想着,然后震惊地睁大双眼——三年之前!

    那是刚接周正进府的那年,是她每日以药为食,弱不禁风的那年,是她贪嘴尚且还没会酿青梅酒的那年,是她……情窦初开的那年。

    或是老天都觉得她死的冤,让她重活一遭。

    她眼里悲凉似淬了毒,春梓被这不曾见过的不符合小姐年纪的眼神吓到,摸着孙雪鸢的额头问:“小姐,是不是还靥着呢?”

    孙雪鸢推开春梓的手,问她周正进府了没,春梓难为情地说:“小姐,你忘了,昨日你给少爷送的墨宝,被他丢了出来……”

    春梓的声音越来越小,孙雪鸢听明白了。

    此时,她和周正已经见过面了,且她已经“热络”地喜欢上他了。

    虽说周正是以童养夫的名头进府来的,但其实年纪已经不小,再过两年就可以成婚,父亲孙贤徵是看上了他这个人,把他当亲儿子待的。

    孙雪鸢临死前的恨意上头,放下袖子就要下床,脚刚一挨着地,就摔了一个大大的四脚朝天,春梓忙去扶。

    孙雪鸢制止,开口道:“春梓,叫几个人去把周正给我丢门外!”

    外面雨势很大,孙雪鸢被春梓搀着站起身,走至窗前。

    她将窗户用力推开,窗户顺着力道弹了几下,最终停住不动,孙雪鸢瞧着近在眼前的屋檐处挂了一条水幕,四周喧嚣皆纳于雨中。

    带着病气的少女此时像燃烧的烛火,她下巴扬起,盯着远处漆黑的夜:“我要瞧瞧,谁敢放他进来!”

    春梓对孙雪鸢最是忠心,尽管她此刻充满疑惑,还是撑着伞去找人把周正丢了出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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