泯恩仇(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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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婚,不成婚便更用不了恩荫名额。若小娘只是个小娘,孙贤徵便就一意孤行了。
但棘手就棘手在,廖若水是他的妻妹,是一心一意实打实地对鸢鸢好,要一个能博得功名的或者有家世的女婿,于鸢鸢来说都是好事。
他没得说。
事情后来不了了之,周正也是个聪明的,便开始一次又一次的考试。
壬癸年一过,开春便是春闱。孙贤徵心里打算着,周正一考中进士,就算是有功名了,那时就可以张罗着成婚。
他对周正了解得很,自小过过苦日子,加上从小学习就很有起色,也跟他学了好几年,所作出的文章文质兼备。
考中进士,就是探囊取物。他早早地为女婿铺路,就是周正的性子,实在太冷清,官场上要吃点苦头。
孙贤徵无奈地摇摇头,慢慢来吧。
周正的功课一如既往的好,无须操心。只是坐在最后一排听课的孙雪鸢却不怎么好。在座的或多或少都系统学了数年,但孙雪鸢不是,她虽然也耳濡目染,但都是些皮毛。
孙贤徵的板子敲到她的书案上时,她偶尔会小声嘟囔:“我又不用考科举做官,学这些做什么。”
孙贤徵觉得女儿说的也对,便换了明理类、史类来教授,在其余学子完成课业之时,就是孙雪鸢的上课之时。
老爹的小灶,精准,却也让她无法偷懒。
孙雪鸢叫苦不迭,所以当廖家表兄和小娘需得去乡下住一段时间时,她迫不及待地去求老爹,孙贤徵答应了。
临行前,孙贤徵特意给孙雪鸢塞了一车厚厚的冬衣,彼此秋月已至,百黄凋零,马车尘土嚣嚣驶出了绥延城。
周正并没有来送,紧闭的临湘别院真的安静了下来。他一头扎进书海,夜灯绵延,无数个夜星辰作伴。
他又将摔坏的那副墨宝拿出来挂了起来,那上面裂痕斑斑,挂在墙上,风起之时飘动,他的心好似也在飘荡。
有裂纹的怀才者,不只有他。墙上的墨宝既是墨宝,又是他。
而他与孙雪鸢自那夜吃酒之后,便再没什么交集,孙雪鸢去了乡下后,更是没什么音讯了。
孙雪鸢每月都会寄家书来,信上絮絮叨叨什么都有,唯独没有他。
孙贤徵新添了一个爱好,在书房写字之时,喜欢听周正给他读女儿写来的信,偶尔还会对信上所提出的内容发问。
“鸢鸢说随古县秋收不佳,秋初雨水多浇坏了良田良作,依你之见,农人该如何过冬?”
周正便正正颜色,有凭有据地答,孙贤徵总是会露出赞叹之色。
有一日,周正读着家书支支吾吾,家书不再是以往她去农田里收了什么植物,也不再是听见孙大娘家的什么趣事,而是“小报告”。
这样的,他有些读不来。
孙贤徵不发声,周正只能硬着头皮读下去。
【阿爹,我前些日子见到小娘对着一群孩子偷偷抹眼泪,天气那么冷,小娘愣是在院中呆坐了许久,生了一场风寒,已有五日未好,李郎中日日给药,悄悄同我说,这是心病。】
【阿爹,娘走了许多年了,小娘待我一直很好,我知你总是对小娘礼待有加,可是夫妻之间怎么能只有礼待有加呢,我如今也长大了,你们也该有自己的日子。】
【阿爹,随古县的枣子很是好吃,比绥延城里的更大更甜,只可惜运过去就坏了或者不新鲜了,若阿爹闲了,定要来尝一尝。】
【阿爹,表哥总是敲我脑壳,都把我敲傻了。下回回家,你可得帮我揍回去。】
少女的字写的越发规整,却又每个字显得圆圆的。周正的目光定格在信件的最后一行:“阿爹,来了随古县后,我好像明白我要的是什么了。”
周正读完了。但写字的孙贤徵却没有停下手来,他头也不抬,沉沉闷闷的。
周正感觉应当说些什么,他刚想开口,孙贤徵便自言自语道:“小娘哭,并非你所说的那样,而是她永远没有一个做母亲的机会。”
这话显然是在回应信中的内容,周正把不准,问道:“父亲,要回么?”
孙贤徵捉笔的手摆摆,不写,不写了。石女的事,她没有必要知道。他只是设身处地感受一个无力的女人。
当年,也就是鸢鸢她小娘拿来了妻子的绝笔,要她娶妹妹过门。加上妻妹是石女,他才勉强遵妻子的遗愿的。
他本是想着,择一人,忠一生的。
但也因爱屋及乌,所以愿意用这种形式将妻妹护在羽翼之下。
周正瞧着弯曲着身子的老师,透过阳光照射下的喧嚣尘土,他心里好像有什么在生长,在明白,在开悟。
这……是爱吗?
夜里,许久不做梦的周正也鲜少地做起了梦。
他梦到一颗一颗黄里透红或全红透的硕大枣子在枝头摇摇欲坠,暖烘烘的太阳下,万里晴空,地里都是果实。
他扒开一棵棵高怂着的玉米走过去,瞧见一个在田间地头蹲着的少女。
许久之后,鸡打鸣了。
清晨的阳光照进屋内,周正脸色大变,紧张地掀开被子,脸色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