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离!!(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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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子,我会害你吗?我这么做,全是为你好。”“为我好?”他荒唐得白婉近乎失笑。
她气得推搡他,他反倒更用力桎梏她,指尖比划她的眉毛,又顺着面颊划到她的嘴唇:“当然是为你好。婉儿,待会我给你画眉,点胭脂,家宴上你便能有好气色,娘也能放心。婉儿,你最是宽和大度,快体谅体谅我吧。”
当初他把张幺妹带回盛京托她照顾,说的也是这句话。
宽和大度?体谅他?他这般需要体谅,她呢?
白婉咯咯直笑,仿若从喉管溢出的响动,像是自嘲,又像是发泄。她对他这么多年的情谊,换来的却是他的算计。这次算计她生孩子的时辰,下次呢?吃进肚子里的药,治好了就能假装从没吃过吗?
她不自责,只觉得心疼……
比先前任何一次都疼,疼得她恨不得当初扎进他心脏的那把匕首是真的,恨不得他走出当初见她那个茶楼立时暴毙,不必再和她虚伪地纠缠五年。
父亲知道他如此吗?
这样的他,让她如何再共度余生?
白婉胡乱擦了把脸,胭脂全擦花了。她的举动让陆松节语塞,又想再哄哄她,他知道她像极小孩子,好哄得很。但他才伸手,就被白婉嫌恶地打掉。
白婉眸光泠泠:“放心,我这就不哭了,回去洗把脸,不再给你惹麻烦。”
她想马上与他和离,话到嘴边又咽下去。她是维系白氏与陆氏唯一的纽带,即便他人面兽心,但只要他能护着白氏,她就能在这府中挨着。
至于她对陆松节……情尽于此。
陆松节一时讪讪,“这样也好。”
他知白婉这次不能轻易原谅他,但他们很快便要和离,倘或现在哄好她,她这般喜欢他,到时不愿走怎么办?他不做无用功。
又过两日,白婉给自己请了新郎中。可等能好好调养时,她却喝不下药。她想把碗全摔碎,想把药全倒进花圃里。
她为什么调养?为了给陆松节生孩子?
他配吗?
她岂止不想喝药,甚至气得吃不下饭。陆松节被王氏再三催来,叫她到辰锦堂用饭,她也懒怠动弹。她不想见陆松节,晚上和他共枕,也要分盖两床被子。她希望他清楚,她现在何其恼他。
一直,一直到中秋前夕,盛京突发了件大事。
太子赵恒的两名近侍刻意用风筝将其诱到荷花池附近,意欲溺毙。幸亏太子讲师陆松节与太子母妃上官氏及时赶到,太子方幸免于难。但此事惹得敬宗震怒,敕令诏狱重刑审讯两名近侍,探清案子来龙去脉。
陆松节即上奏称,太子安危关乎国本,唯有担心太子上位之人,才会狗急跳墙,矛头直指皇甫党,白同赫作为皇甫冲的得意门生,当夜便被下了诏狱。白氏上下顿时乱作一团,白婉的娘亲陈氏和妾徐氏带着诸多珠宝首饰,想求见夫君,亦被锦衣卫阻拦在外。
陆松节大义灭亲之举,实令敬宗动容。清流名臣见状,亦纷纷赞许。
中秋夜宴在即,白婉得闻此讯,还没梳好头发,便直直奔向书房。陆松节只站在浮雕花卉的落地罩前,背手而立,似乎在等她。
白婉进来的时候,靴子都跑掉了一只。
她顾不得,赤着足跌跌撞撞奔过去,扑通跪在陆松节面前:“陆郎,求你救救我爹,我知错了,这些日子不该跟你使性子……看在我们这么多年夫妻情分上,你救救他吧。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和你闹脾气,你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她想到什么,又急忙补充:“你不是不喜欢孩子,我不生,我以后绝不生了,我喝药,你给我喝什么我便喝什么……”
她慌乱寻找药碗的痕迹以作证自己的誓言,但半天遍寻不得,忙膝行到陆松节面前,攥紧他襕衫的衣摆,声音嘶哑哀哀恳求。
陆松节这才猫腰,低头审视她。
她的妻子现在鬓发蓬乱,簪钗松动,没有胭脂的娇容憔悴不胜,似乎他轻轻一捻,就能化作齑粉。他不禁哂笑。
“婉儿,你不知道吗,是我把端妃引到荷花池边,是我设的局,把你爹送进了诏狱。为何你还来求我?”
他凤眸森森,笑容妖冶,冷情得让白婉生畏。若他不说,她还不敢相信。但即便信了,她还是要求他,因为除了他,没有人再能救白家。
白婉不禁颤声道,“陆郎,如果是婉儿做错了事,你打我骂我都可以,我爹是无辜的……”
“并不无辜!因为他的恩师,是皇甫冲。”陆松节猝然打断,曲膝与白婉平视,语气漠然,“婉儿,这件事不是我来做,就由他们来做,他们只会做得更绝。我陷害你爹,他们就会以为,我真的和他们站在同一条船上了。如果我不陷害他,死的就是我。我现在不能死,婉儿,你乖一点,再帮我这一回。”
他说着,取出和离书,放在白婉面前。
“婉儿,在上面按个手印吧。休了你,我便彻底和白家划清界线了。”
白婉看了眼和离书,复又抬眸看他。
陆松节眼底深澜无波,只是那滴微红泪痣,似乎让他也染了两分忧郁。忧郁?白婉怆然一笑,他会忧郁?他什么时候准备的和离书?他准备和离书时,是不是就在盘算害白家,跟她和离?
原来他不仅不想要孩子,还想赶她走。他知道白氏是她最后的软肋,所以以此逼她?
白婉低头,但见那泛黄的纸上书“一别两宽,各生欢喜”,恨不能将它撕成碎片。他以为这样,她就心甘情愿,与他各生欢喜?
他怎么不去死,还让她再帮他一次?
白婉的眸渐被雾气朦胧,恨恨地看着他。陆松节抿了下唇,仍是道:“婉儿,我是不得已的。我必须和你撇清关系,更不可能现在救你爹。我真的会死,婉儿,你不曾见过诏狱的酷刑,九尺大汉,都遭不住的。”
他将那贪生怕死的情状演得入木三分,甚至阴鸷地攥住她的手腕,兀自往印泥上摁,又往和离书上摁。
白婉挣扎,踢打,他无动于衷。看着那鲜红的手印,白婉彻底失去了理智。
“所以你是为了保全自己,要害我爹,与我和离,是吗?”
陆松节不知她能听懂多少,只淡道:“婉儿,有些话说得太明白,就不好听了。我活着,还有许多用处。”
“所以,九尺大汉都遭不住的酷刑,我爹便受得住了,是吗?”白婉红着眼,又沉声问。
陆松节目光闪躲,一时答不出来。
他知道白同赫不会死的,可他不想告诉白婉。等她应承了和离,他就能让清流相信,他已经倒戈。救人的事,他可以徐徐图之。现在让白婉留恋他,只会耽误时间。
从他的沉默里,白婉得到了自己最不想得到的答案,愤懑得想喊,想叫,拼命捶自己的心口,却发不出声音。
她以为换他的药,已是他能做的极致,没想到他能做得更狠。
父亲曾无数次夸赞陆松节是贤婿。如今他身在诏狱,是否看清陆松节真面目了?可怜她曾以为,他再坏也不会害发妻的父母。
白婉抬眸看他,眸光近乎破碎:“陆郎,我们做了五年夫妻,五年,难道这些年,你对我从未有过半分真心?”
陆松节沉默良久。“当然。”
他的口吻平静,平静得叫白婉彻底死心,她抖擞唇瓣,半晌无声。
心已经空洞洞的了,好似能预料到这个答案,以至于听到的时候,脑子里什么想法都没有。其实他曾用无数的细节告诉过她,他并不爱她,只是迫于外界的压力,不得不对她虚与委蛇。
她幻想他能救白氏,才是最可笑的。
她早和他吵累了,争乏了,到最后反而什么都不想说。
也不知过去多久,她终于如断线的木偶,一寸一寸缓慢地支起身子,离开了书房。
那妍极的裙摆宛如一尾鱼,寂然没入暗夜里。陆松节心念微动,忍不住追上前,但他悄然跟了一段路,终于不敢再向前去。
他见白婉停下了,在个无人得见的角落,又痛苦地蹲下去。他便藏在游廊转角的芭蕉叶后,遥遥看着她伶仃的双肩耸动,乖巧而安静,没有惊动任何人。
她从前受委屈时,还有家可回。现在,什么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