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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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行。

    “不过,正因为鲜少有人主动承此重任,尤其是在太平盛世,所以这种时候,有些不那么道义的帝王,往往会为了一己私欲,亲手将人送上奸臣之位。就像当年的沈家,同样是开国元老,还是孝德沈皇后的娘家,与皇族沾亲带故,行事也一直安分守己,若非陛下自己想给沈家扣上谋逆的罪名,谁敢动沈家人一根头发?不过就是被当今圣上亲手从明面推下了晦暗境地罢了。”

    齐璟敏锐捕捉到他话音里泛起的倦意:“困了?”

    “也还好。”秦洵又往被窝里沉了沉,枕在齐璟腹上,“对了齐璟,当年出身惊鸿山庄的那位武状元,我记不大清了,他叫什么,现任何职?”

    “关延年,任你舅舅的旧职,从三品云麾将军。”

    秦洵点点头,这个姿势使得他的头隔着层中衣在齐璟腹上轻轻蹭了几下,齐璟不自在地往后避了避,却被他圈抱住腰作势往下扯。

    “怎么了?”

    “你躺下来,都没披件衣裳,坐久了怕是要着凉。”

    齐璟依言随他一道躺进被窝里。

    秦洵又道:“你挪过来,靠我近些。”

    齐璟又顺从地挪近他。

    秦洵满意了,主动把自己窝进他怀里:“这样就对了,你睡得太靠边我怕夜里会把你踹下去。”

    齐璟:“……”

    秦洵动了动身子,换了个更舒适的姿势,:“我如今还是挺安心混吃等死的,陛下在很多时候讲究制衡之道,尤其是束缚外戚,就曲家与堂家现下的模样,陛下不会轻易朝林秦大动干戈。”

    他说完打了个哈欠,本就是夜半时分没睡足半途醒来,这会儿总算感觉到倦意回笼。

    齐璟把他往怀里搂了搂,温声哄道:“困了就睡吧。”

    秦洵阖上双眼,意识仍清醒,继续念叨:“曾经孝惠皇后还在世的时候,堂家与曲家皆为皇后外戚,皇后与太后也算一路,后来孝惠皇后过世,曲折芳入主中宫,曲家与堂家的关系就有些微妙,右相府中堂夫人与韩夫人不和,所以皇后的外戚说起来仅为曲家,堂家与堂太后待曲折芳如何,外人就不好说了。”

    右相曲伯庸的正妻为堂太后族妹,堂夫人先后育有两女,曲佩兰和曲采蘅,二房韩夫人育一女,便是现皇后曲折芳。

    因而孝惠皇后曲佩兰是堂太后的外甥女,皇帝的表妹,现皇后曲折芳则与堂家毫无亲缘。

    听闻堂夫人因两个女儿一死一疯而深受打击,早已闭门向佛,不问世事,右相府经年来都是二房韩氏作威作福。

    “姨娘她出身江南,在朝中并无亲族,若说何人为姨娘撑腰,大概可指为林秦,还有就是关延年了。”

    一个师出惊鸿山庄,一个与庄主夫人为远房堂姐妹,同样在权贵云集的帝都毫无亲族帮扶的二人,当然会因为这点沾亲带故而互相照应。

    “不过因为姨娘并无真正的本家外戚,陛下放心予她宠爱,也放任林秦站在她这边,为的自然是与皇后党分庭抗礼,以此制衡后妃权势。”

    而淑妃白绛幸运之处在于,她身后撑腰的为武将重臣,自古武臣举足轻重,所以任凭右相曲伯庸再怎么位高权重,皇后也不敢不将淑妃放在眼里。

    “齐璟,我去上林苑那趟还见着了昭阳,那丫头似乎中意堂家的骠骑将军,陛下放任她,是不是也在有意分化曲家和堂家?本就是两家大外戚,若结为一党,麻烦不断,这才允许姨娘的女儿亲近堂从戟,只是这样一来,堂曲外戚和林秦将门之间的关系,又得复杂多了。”秦洵闭目而言,说话间已带了轻绵的睡意,软软嘟哝了一声:“好烦。”

    齐璟好笑地轻拍他的后背:“好了好了,让你长篇大论你还真就一说不停,困了就睡吧,明日醒了再说不迟。”

    “还有几句,就几句,我怕一觉睡过来我就忘了。”秦洵倦乏也不安分,趁着身子还能使上力气,横了自己一条腿过去,压住齐璟的大腿,“我知道不少人都猜测过,孝惠皇后难产而亡究竟是意外还是陛下故意,谁都不敢说,我也下不了定论。”

    “也许真是意外,也许陛下有心杀之,再也许,是意外为契机陛下就顺势而为,他本就不容太后外戚弄权了,又如何能容皇后与太后结党弄权,何况当初立这个皇后是太后擅作主张,陛下估计早就不满。我猜假如是单单一个曲家,或者单单一个堂家,陛下都尚且能容,但他不能容曲家与堂家结党。”

    秦洵带着倦意叹了声气:“其实陛下是个很合适的皇帝,不说他好还是不好,他确实适合坐这把龙椅。只是事难两全,他想做个合适的皇帝,待亲缘就难免凉薄些。仅仅说他当皇帝的手腕,我心里倒是有些佩服他的。”

    他说完埋在齐璟怀里再无言语,正当齐璟以为他已经睡过去时,又听他软绵绵开口:“齐璟,说起太后,有些事我从前没问过你,现在想问问。”

    “你想问为什么太后独独对我这个孙子另眼相待?”齐璟私下跟秦洵论事时也疏离地唤作太后,并不称皇祖母,“此事说来话长,得空我跟你细说。先睡吧,看你困得。”

    齐璟爱怜地把秦洵头发拢整齐,忽而又见秦洵不安分地拱拱他。

    “齐璟。”

    “嗯?”齐璟以为他这个姿势睡得不舒服,松了怀抱,任他调整。

    “你比我大。”含着笑意丢完这句,秦洵再没了声儿。

    黑暗中齐璟脸上的热度迅速堆积,很快变得滚烫。

    这小混账!真的不怪他想歪,小混账十成十就是故意的!

    秦洵呼吸平缓绵长,留一个醒着的齐璟好气又好笑,借着被床幔遮滤了一层变得微弱的油灯光亮,往他脸颊捏了一把。

    捏脸的动作忽然一滞,齐璟拂开秦洵颈边头发,指尖摸索上那道愈合的箭头划伤,痂还没落尽,伤痕的触感鲜明,齐璟笑意顿隐,夜室里眸光沉如渊潭。

    睡下时已过子时,没能一觉睡到天亮,秦洵睡梦中听见门外隐隐约约人声嘈杂,听不清具体语句,那含糊不歇的碎语声却细密地挠人耳膜,最是让人心烦。

    秦洵有起床气,还不小,迷糊中心头火起,好在潜意识里还能记着自己是夜宿景阳殿,身旁睡着个齐璟,他压了火气强迫自己睁开眼,眨了眨,望着雕花床顶醒神。

    不出意料一贯眠浅的齐璟此刻却睡得熟沉,秦洵往药方里掺了些安神成分,本就是想着齐璟近两三个月都没休息好,又着凉生病,想让他好好睡一觉。

    秦洵抱被坐起,揉了把脸,随意抓了两下凌乱的头发,听门外的含糊交谈声还在继续,只得轻手轻脚爬出被窝,给熟睡的齐璟掖掖被子,这才小心从他身体上跨过,穿了鞋披上外衫,掀开曳地的床幔往门外去。

    清砚作为景阳殿掌事的大宫女,平日是住在主殿里与内室相邻的一间房,为的是随叫随到,此刻大约是宫人有急事禀报,深更半夜不敢冒然惊了齐璟,先去唤起了清砚,这便在外殿交谈起来。

    外殿开了小半扇大门,傍晚时的淅沥小雨到这个时辰都还没停,敞开的门间溜进来湿凉的雨气,两个小宫女瞧着是从殿外进来这里,踩出几个潮湿的脚印,收起的油伞靠在殿门边,正面露焦色在同清砚说些什么,清砚同样秀眉紧蹙,又焦急又踌躇的模样。

    看样子是真有什么急事,否则清砚一个经验老到的大宫女不至于如此。

    秦洵起床气消了大半,回手带上内室的门,压低声问:“出什么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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