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闱(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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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砚整理好衣柜就退出房去,秦洵往桌边一坐,从纸袋里掏着已经凉了的糖炒栗子吃。栗子剥到第三颗,齐璟回来了,捞走他的栗子纸袋:“别吃凉的,已经叫了晚膳,想吃栗子待会儿叫厨房热一热再送来。”见秦洵只着一身单薄长衫坐在桌边,齐璟又取了件外衫扔给他,“入秋了太阳落山凉气就重,别冷着。”
秦洵边穿衣裳边问他:“你不生气了?”
“我没生气。”与其说是生气,不如说是着急。
纵然心知秦洵只是寻常外出,绝不会弃他而去,但正是心绪不宁时,一睁眼身边人不知所踪,齐璟一时惶惶不安也是难免的,只是不至于为此一直跟秦洵置气。
宫人端来碗碟放置满桌,秦洵讨好地给齐璟夹菜:“你都喝几顿粥了,再不吃点实在的填填肚子,怕是都要脱力了。今晚睡前再喝最后一次药,是药三分毒,好得差不多就得停了。”
“嗯,好。”齐璟笑笑,也给他夹菜,“不是还有事跟我说,现在说吧。”
“噢,对!”秦洵刚举起筷子又放下,“那个姜轲——前一个姜轲,你叫单墨把他……”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自找的。”
“今早我见着了齐不殆的第三个姜轲,他可真是对这个名字执着得很,待我琢磨琢磨,也回赠他个有意思的说法,你觉得怎么样?”
“都行。”
秦洵有意逗他:“真的都行?我想怎么都行?我要是闯了大祸怎么办?”
齐璟无奈:“我替你善后,吃饭吧。”
饭后清砚带宫人来收拾碗盘时不忘问了声栗子要不要热,秦洵想想睡前还是不吃太多东西,让她热完拿去给宫人们分食了。
睡前洗漱,秦洵把手巾浸入水盆,总算主动问起:“齐璟,你今天是不是不高兴啊?”
“何以见得?”
“就是感觉,我感觉你很不高兴,照理说,姨娘生了云霁是喜事才对。”秦洵洗着脸,忽然反应过来一样,停了动作,“是不是姨娘生了云霁,你……你觉得她可能会更疼云霁,毕竟云霁还小,你都这么大个人了,姨娘可能就不会像以前那样事事关心你?”
也不是没这个可能,齐璟从小被皇帝当继承人培养,本就有意阻止他跟母亲太过亲近,如今母亲新生了幼弟,更顾不得齐璟,说不定齐璟难得幼稚了一回,冒出来普通孩子吃醋争宠的心思?
秦洵记得当年在惊鸿山庄,师兄陆锋误以为自己是他爹娘的“二胎”时,也是有些吃醋的。
身子忽然被人从背后抱住,齐璟就着圈他在怀的姿势,拿过他的手巾拧干,替他擦去脸上的水,低笑了声:“不是。”又问,“我不高兴得很明显吗?”
“很明显。”秦洵想了想,“也不能这么说,可能你是对着我,所以很明显。”
“母妃生了云霁,确是喜事,我是高兴的。”齐璟又给他擦干两只手,把手巾搭上了架子,声音放得很轻,“也很高兴云霁是个皇子,这辈子能养育个亲生的儿子,对母妃来说不失为一件好事,倘若我有不测,她还有云霁可以依靠。”
秦洵瞳孔一缩,周身血液瞬间凉了个透。
“所以你——”他猛地收住话头。
齐璟依旧是从背后圈抱着他,微微垂首附在他耳边,嗓音竟是带笑:“阿洵这么聪明,猜猜看,我生母是何人?”
还能是谁。
秦洵两手冰凉,齐璟像是心有灵犀,一手一只将他的手包握在自己掌中,轻柔摩挲着,逐渐焐热。
“没事,不怕。”
十几年来不是没人暗自揣测过,甚至如此揣测的人还占了多数,只是谁也不敢言明,谁也不敢求证,即便这并不算什么很难联想上的晦秘,反之,它几乎相当于明晃晃放在那任人揣测。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总归孝惠皇后曲佩兰已逝,她留在正史上的生平只会是“难产而薨”,绝不会多出个属于她的子嗣。
齐璟也一辈子都只会是非嫡非长的妃出之子。
“睡下吗?”齐璟仍是附在秦洵耳边语声温柔。
“……好。”秦洵出口才觉喉嗓干涩。
并躺在床榻上,齐璟给秦洵掖了掖被子:“是睡觉,还是要听听看?”
要听吗?这桩搭进了齐璟生母性命的宫闱往事?对于齐璟来说,把这种事对别人复述一遍,会很难受吧?
内室没熄灯,但被床幔滤过的光线映入床榻空间时昏暗不少,齐璟是靠坐着的,秦洵抬眼,正望见他清润眉眼间包容神色,心上忽然一疼。
他应该才是心里不好受的那个吧?却在这里安抚被惊着的自己。
秦洵靠过去抱住齐璟的腰,把头枕在他胸膛上:“要听。”
贵妃白绛难产一事给齐璟的刺激不小,这桩往事齐璟独自深埋心底才是最痛苦的,一朝在养母一脚踏入同样的鬼门关时没能压制住,尖锐破出,几近叫人忍受不得。
十七岁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算来还只能称一句“少年人”,齐璟又不是断绝七情六欲的出世神仙,积郁不发,早晚会闷出病的。
于齐璟而言,这世上能喜他喜、悲他悲,好坏都与他同负的,只得一个秦洵。
若是齐璟不想独自积郁一辈子,能让他安心露出脆弱模样,开口倾诉寻求慰藉的人,也只得一个秦洵。
他是想说的,他愿意让我知道,而且只让我知道。秦洵如是想着,抱紧了齐璟的腰。
“她是怎么走的?”秦洵轻声问。
“为她的儿子死,为她的家族死,为她的丈夫死,反正不是为她自己。”翻腾一日的心绪已逐渐平静,齐璟此刻语声和缓无波,“若是她要为自己,她现在还会是活生生的大齐皇后,只不过一生膝下无子罢了。”
秦洵从齐璟口中知晓了十七年前那桩宫闱往事。
皇帝是“立子杀母”的心思。
堂夫人是堂太后的族妹,身为右相曲伯庸和堂夫人之女,曲佩兰是堂太后的外甥女,皇帝的表妹,她因何会被太后赐婚予自己为后,皇帝心知肚明。若是任由曲佩兰生下个皇子,封其太子,继承皇位,一切都顺理成章。
顺到若是这位皇后所出的继承人性子懦弱些,与母族亲近些,待皇帝百年之后,帝权自然落入堂曲两家强势的外戚之手。
皇帝决不允许这样的可能。
后来的事,说来没有多复杂,不是什么惊世阴谋,“立子杀母”算是皇帝与孝惠皇后同议而为之。
若换作如今年过不惑多有冷情的皇帝,十之八九是将怀着身孕的皇后与其腹中孩子一同除去,然当初的皇帝年轻而子嗣不丰,况且也非丝毫不顾情义之人,待人待事尚存怜心,他明确告诉曲佩兰,若这一胎生为公主,他们之间一切如常,若生为皇子,母子之间只得一个存活于世,至于留子留母,选择权他交给曲佩兰自己。
许是自感言辞残忍,皇帝补了承诺,若留皇子,只要一非痴傻残障难当大任,二不行忤逆犯上之事,他会令其承袭大统。只看曲佩兰自行抉择,是惜留己身终身不得育子,还是以己之命换留下一代大齐帝王。
呱呱落地的是个皇子。
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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