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死(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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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虽没怎么来过礼部,但与礼部尚书张衡水关系不错,张衡水是个脾气很好的人,从一众寒生里挑了对兄弟,放在礼部做事,正是曹子华与曹子展,这二人相隔两岁,一个迷糊一个机灵,平日里办起事来把张衡水逗得乐呵呵的。

    曹子华口中的“裴大人”,不是裴俦,而是他的一个远了不知道多少房亲的表侄子,裴小山,时任礼部郎中,且裴俦之前都不知道这个表侄子的存在,是有一次张衡水与他聊起,才认回了这个表侄。

    不想这裴小山不知怎么骤然命陨,竟让他这便宜表叔占了身体。

    裴俦十分冷静,只因他不是第一次重生。

    曹子展给他盛了盏茶,两兄弟说着话出去了。

    裴俦阖了眼,开始将某些细碎的片段连接起来。

    那是许多年前的事了。

    他那时的名字,叫裴格。

    那时他正在宿舍赶自己的硕士毕业论文,历史系的论文需要翻阅的资料不在少数,工作量本来就大,加上他有个十分苛刻的导师,一篇论文改了又改,这天深夜已经是在改第六遍了,终于改完将邮件发给导师,裴格抬头一看,窗外竟然下起了雪。

    明明才九月,这雪是不是来得有些早了。

    微信的图标又在煞风景地闪动,裴格一点开,红色高亮的痕迹十分刺眼,果然又是一堆意见。

    他揉了揉眉心,索性合了电脑,准备小小地休息一会儿。

    想起前几天在妹妹那里看了几章的小说,裴格拿出kindle,靠在椅背上,继续上次的章节继续看。

    这是一本名为《我有鸿鹄志》的古言小说,裴格平时并不喜欢看小说,只是有次宅家无聊,随手拿起妹妹买的实体书,翻了几章,觉得里面权谋部分写得很精彩,空闲时间就去充钱买了正版来看。

    书的主角也姓裴,叫裴俦,是个家道中落的文臣之后,《我有鸿鹄志》讲的是寒门学子裴俦一路勤奋入仕,从一个小官一路做到当朝首辅,和心上人摒除世家偏见,创建太平盛世,相爱相守的故事。

    裴格是跳着看的,专挑权谋的部分看,是以书中女主是谁,名字叫什么,他都不清楚。

    窗外下着小雪,书中也下了雪,裴格正看到裴俦入内阁的时候。

    看着看着,困意骤然袭来,他眼皮就开始上下打架,他使劲睁大眼睛,正正看到那句:“封龙渊阁大学士……”,就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时,他已经是书中的主角,十二岁的裴俦。

    曹子展去而复返,裴俦搁了茶碗,正要开口问他,却见他身后走出一人,身着绯袍,身量中等,面容白净,蓄了细细的花白胡须,原本长了一双笑眼,此时却带了些忧愁。

    “老师。”裴俦赶紧行了个弟子礼。

    裴小山昔日曾就学于国子监,当时的司业正是张衡水,算起来,裴小山应当叫他一声恩师。

    “唉,小山……”张衡水忽的叹了口气,又冲曹子展摆摆手示意他退下,过了握了裴俦手腕,去主座上坐下。

    裴俦手僵了僵,他生来性子疏离,不管裴格还是裴俦,都少有这般与人亲昵的时候,看来张衡水与他这宝贝徒弟关系确实不错。

    面上的不自然就在一瞬间,裴俦马上恢复了他那一贯的微笑,张衡水定睛一看,倒有些吃惊。

    他心道虽说这小山与裴俦是表亲,生来便有三分像,他刚才这一笑,恍然间倒似裴首辅还在世一般。

    张衡水使劲眨了眨眼,暗骂自己怕是老了昏了头。

    他踌躇半天,细看裴俦神情,试探着开口:“小山啊,这事我没事先告知与你,便替你做了主,你,你莫生先生的气啊……”

    裴俦笑道:“老师直说便是。”

    张衡水道:“陛下着人整理太师府事宜,有些首辅的……遗物不知送往哪里,我便做主替你应了下来,毕竟你是首辅在邯京唯一的亲人了。”

    裴俦睫毛颤了颤。

    这唯一的亲人,今日也没了。

    “明日是裴首辅下葬的日子,陛下也会亲临,之后文武百官可自行前往,我……我知你心中悲痛,但还是应当前去吊唁一番。”

    裴俦低着眉道:“自然,学生明日会寻个时间前往太师府,请老师心安。”

    张衡水瞧着裴俦这冷淡疏离的模样,心中很不是滋味。

    这孩子从前便是个木讷的性子,少与人有交际,在国子监的时候埋头书本,做官以后便埋首公务,他确实将裴小山当亲子来疼,见他一夕间失了亲人,本想好好安慰一番,这下倒好,他一腔体己话都被堵在了肚子里。

    裴俦与裴小山接触不多,见张衡水许久没答话,细细回忆昔日从张衡水口中谈论的裴小山,想将这人的言行举止给凑出个囫囵模样来。

    见张衡水起身要走,他思忖着边界,扶住了张衡水左臂,边走边道:“老师不必担忧与我,我与首辅大人这层关系,也是一个月前方知,若我硬说有多深厚的感情,那是在欺骗您,毕竟我同首辅大人只草草见过几面,更多时候,是站在您身后远远看一眼。我对首辅大人的敬仰之情,远远高过血亲之情,与大家并无不同。”

    果然,听完他这一番话,张衡水欣慰了许多,又嘱咐了几句明日裴俦葬礼相关的事,便离开了。

    院子里有颗银杏树,一树叶子几近枯萎,被秋风携了打着旋儿落下,刮过裴俦面颊,有些凉,他缓缓抬头去看,只看见了光秃秃的枝丫。

    裴俦站在院子里,久久未动。

    自己给自己吊唁,真是这世上独一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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