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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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衡水却道:“披上,随我去户部走一趟吧。”

    裴俦默了默,道:“是。”

    张衡水已经为他作保外放受任,只是京官外调,还需要一名同品级的官员一同联名。

    户部右侍郎赵岭,是张衡水的同窗,也是个脾气温蔼的人,张衡水初初找到他时,便已一口应下,裴俦后来也往户部跑得愈发勤奋,争取混个脸熟。

    看来今日,是验收成果的时候了。

    临近年末,朝廷上下需要用钱的地方多了起来,户部也不似裴俦上次来时那般清闲,人人都急色匆匆,主事们捧着一沓一沓的案卷,眼下泛青,忙碌个不停。

    裴俦心道看来来的不是时候,正准备出声提醒张衡水,转头时,却见他已然走出了很远。

    裴俦愣了愣,快步跟上。

    片刻后,礼部右侍郎赵岭亲自将两人送了出来。

    “如此,就多谢山辉兄了。”

    “敬卿兄言重了,小事而已。”

    说罢赵岭又转向裴俦,笑道:“也预祝小裴大人得偿所愿,快意一生。”

    “谢赵大人。”

    师生二人一前一后慢慢走着,偶有面带菜色的官吏经过,也只能向二人轻轻福身,算是见了礼。

    裴俦一一回礼,见张衡水不为所动,他也坐不住了。

    行至一处人少的角门处时,裴俦急声道:“老师,您是在生气吗?”

    张衡水停了脚步,却没有回头。

    裴俦有些手足无措,他想了想,道:“此事是我没有思虑周全,我……”

    一只手伸过来按住了他无意识乱摆的手臂。

    裴俦噤了声。

    张衡水轻叹一声,抬手想摸摸他的头,奈何两人都着了官服,束着冠,只得将他被风吹开的大氅系紧了些。

    “老师没有生你的气,老师是气自己。你幼年失怙,母亲也随之而去,自己把自己带大,自然是渴望亲情,好不容易认回了个表叔,谁知……”说到此处张衡水已经有些哽咽,“是老师没有照顾好你,想来你这些年被拘在京中,心中也不快活,如今你有了主意,有想去的地方,有想做的事,老师真的,真的很高兴。”

    裴俦也红了眼。

    “我,我就是舍不得你,我怕哪天后悔了,用手段把你留在身边,趁早就给你把事办了,免除后顾之忧,你,你别怪老师赶你走……”

    “学生怎么敢怪您!老师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这些年也多亏您的照拂,我才得以在邯京有一席之地,怎敢还再要求其他。”

    张衡水拍拍他的手,神情动容,“好,好……”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却看见远处一人飞奔而来,是曹子展。

    六部临时集议,将张衡水召了去。裴俦一个即将外调的五品郎中,不去也不妨事。

    他在原地待了会,等面上的哀色褪去,从袖中翻出方才赵岭交给他的联名书。

    他读了一遍又一遍,想着终于要离开邯京这个鬼地方,裴俦忍不住笑了起来,脑海中满是未来躺平的幸福生活情境。

    要是有人见着他这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模样,该说这人疯魔了。

    裴俦此人,其实是个十分容易满足的性子,他本身于钱权上没有多大的欲|念,除了爱饮茶,甚至吃食上都少有讲究。

    前世若不是对中兴大渊的执念太重,也不会一路过关斩将,坐到了首辅的位置。

    重来一世,他终于能为自己而活了。

    裴俦收起卷轴,在这寒凉的冬日里,春风满面地走着。

    礼部进门处种了两颗柏树,四季常青,是寇衍刚任礼部尚书那一年,裴俦亲手栽下的,在这冬日里依旧青翠,裴俦抬头望了望,眼前蓦然显出那日培土浇水的情形,不禁笑弯了眼。

    有脚步声由远及近,裴俦一低头,就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跨了进来。

    裴俦想起袖子里的联名书,心中欢喜,想要同老友分享这大喜事,一步并作两步地冲那人跑过去。

    “仲文!告诉你件大好事!我……”

    死一般的沉寂。

    裴俦扬起的笑容戛然而止。

    似乎有什么东西裂开了。

    裴俦想,那一定是我的脑子。

    趁着寇衍似被雷劈了般僵在那里,裴俦以手捂面说了声告辞,飞速遁走了。

    裴俦这日夜里睡得很不安稳,梦里一会儿是那日身死的画面,连骨肉拉扯的痛觉都清晰可闻,一会儿是裴小山被踢进了国子监后山废弃的猎物坑里,惊惶不已却无可奈何。

    有时是在内阁只身舌战群儒的日常,有时是在漆黑的夜里捧读《策论》。

    下一刻眼前却浮现出一个少年模糊的身影,看不清楚面容。裴俦似乎正发着高烧,浑身热得难受,少年的手在他额头、脸颊上一一抚过,冰冰凉凉的十分舒服。他不由自主地抓住那手,脸贴了上去,便暂时得到些慰藉。

    少年想将手抽走,不想裴俦生着病,劲儿却不小,竟然没抽动,反而将人拉得更贴近了些。

    少年的下巴正对着他鼻尖,两人之间的距离可有可无。

    这人僵成了一块木头,连呼吸都有些不稳了。

    他轻声唤道:“裴景略。”

    裴俦烧糊涂了,稀里糊涂地想,嗯,既然知道他表字,应当是个熟人,不是什么坏人。

    “裴景略,”少年轻轻地笑了,道:“这可是你自找的。”

    他头往下低了低,往那无意识张开的双唇印了上去。

    裴俦惊醒,一骨碌坐了起来。

    太可怕了,回忆往昔和翻看裴小山的记忆也就罢了,怎么还做起了春梦!对方还是个半大的少年郎!

    裴俦暗骂自己下流无耻,赶紧喝了口冷茶定定神。

    他也不敢再睡下了,怕一闭上眼,那少年郎指不定会把他怎么着。

    于是,寒冷的冬夜里,裴郎中裹着被子看了一晚上《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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