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婚(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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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想的,去替别人卖命?”

    于祗对这样的质问已经见怪不怪。

    她仍旧保持着微笑,“因为这世上唯一靠得住的,就只有自己,人要自立而后才能立于世。”

    再煊赫的家世,也有将五十年兴亡看饱的一天,显身扬名的夫婿,今天可能是你的,到后儿是谁的还真是说不清楚,有哪一样长久呢?

    荣太太惊讶地抬起头,她小小的年纪,竟将世路看得这样透。

    难怪人人都夸她聪慧懂事,是京中小姐里少见的端和。

    她虽然心里很认同于祗,但还是说,“你认为你家江总靠不住?”

    “男人要是个个可靠的话,”于祗朝她恬淡一笑,“我想您也不会在这儿了。”

    她话才刚说完,顾小蝶花红柳绿的倩影就出现了法院门口,还和大她二十五岁的荣总来了个深情吻别。

    荣太太一拍椅子,嚯地就站了起来,从她家阿姨的手里拿了瓶矿泉水,气势汹汹往外走。

    顾小蝶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又被泼了一脸水。

    站在于祗这个角度,就能看出顾小蝶的表演功底有多么的深厚了,人先是委屈地泪珠子都快掉下来,但一看荣总早就因为怕被株连让司机开走了,她无所谓地擦把脸,“泼吧,我的彩妆是防水的,而你,早晚都要给我道歉。”

    啧。

    就这个收放自如的程度,不进军电影圈都可惜了。

    到了调解室,她又嗲声嗲气的把刚才的情形对审判员复述了一遍,并抚着胸口加上了很多不必要的拟声词,什么“人家当时超害怕了啦”,又是“我每天都做噩梦的呀”。

    审判员清了清嗓子,“请原告当事人注意,不要发出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声音。”

    看得出来,审判员已经尽量在给她留余地,上不得台面五个字,怕是已经穷尽了他的毕生所学,才搜刮到的。

    说实话于祗坐在她的旁边也听不下去,但她不能和当事人干起来,只能用咳嗽来提醒她说话要表达重点。

    在审判员讲明此案调解达成的好处和具体做法后。

    荣太太就站起来说,“审判员,我能简单讲两句吗?”

    “准许。”

    于祗在心里想,荣太太这时候比在外头庄重多了,到底是正室娘子。

    只见荣太太深吸了口气,然后她围绕顾小蝶的母系家族上三代,展开了一段经典的国骂。

    于祗眼看着合议庭难以置信抬起来了头,眼睛里和她是同一个内容——荣总的夫人有一点文明,但不怎么多。

    这场庭前调节以未达成任何有效的调解协议而告终。

    于祗在走出调解室前,留神问了一下什么时候可以开庭,审判员只说等通知吧,法院会提前三天通知你们双方的。

    于祗心想这不一句废话吗?但她还是笑眯眯的出去了。

    临走前又被审判员叫住了,“小于律师。”

    “您还有事?”于祗拉着大门停下来。

    审判员指了指她的手,“把你手里的笔留下来,你每次调解,都要带走我们一支笔。”

    “”

    于祗不好意思地冲他干笑了一声,“我下次注意,要不怎么老一辈的作风要发扬呢。”

    “就算拍我马屁也不能提前开庭,”这位非常洁身自好又勤俭持家的审判员说,“还有我好像只比你大五岁而已。”

    真就怎么都别想巴结正直的法官们。

    于祗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她脚步如飞地刚出走廊,就看见她师兄秦虞边走路边在看手机,于祗从后面拍了一下他。

    秦虞回过头,“于律师最近常往我们法院跑啊,又赢官司了?”

    “借你吉言啊,”于祗说,“看什么呢你?”

    秦虞把手机递过去给她看了眼,“楚兮的朋友圈,她这一阵子好像交了个男朋友。”

    那照片拍的不是很清楚。

    只能看见秦楚兮的手勾在一个男士的手臂上,也没有露脸,但是那块曾经卖出天价的表于祗却是认得的。

    全球只有六块,国内的这一块在江听白的手上,不可能是别人。

    她再瞄了眼评论区。

    全是恭喜秦楚兮傍上金主的,看来她的朋友圈里能认出这块表的人不少,也都挺清楚江听白的身份。

    她们想必知道江听白是结了婚的,那这就是个问题了,这种以当傍尖儿为荣的神秘组织,是什么时候成立的?

    于祗脸上客套的笑容一点点僵了下来。

    秦虞还在继续说着,“我这个妹妹啊,自从走上了这条路,整个人都变了。”

    于祗笑得讽刺,“能不变吗,放着旁门左道不走,谁还乐意走正路啊?你说是吧。”

    秦虞眼皮一跳。

    于祗在学校里是出了名的好脾气,哪怕家里的来头不小,也从不以大小姐自居,说话做事一向很照顾别人的心思。

    你也永远别想从她嘴里听见她说别人一句半句的坏话。

    他还是头回听她这么议论谁,而且是当着他的面嘲笑他的亲妹妹,秦虞一下子都转不过弯来了。

    于祗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对不起啊师兄,我没有指你妹妹不好的意思。”

    秦虞笑了下,“不要紧,你也没说错。”

    开车回律所的路上她都在试图恢复平和的心境。

    结婚之前,她明明做好了准备的不是吗?这一场联姻里可能会发生的许多种状况她都料想到了,出轨、背叛、对立或是双方撕破脸。

    而眼下这一副情形,正是这万千不堪场面中最有可能出现的一种,这符合概率学原理。

    但她要做什么呢?

    于祗的手肘撑在车窗上,她白皙的手指有些焦躁地抓进乌黑的长发里,单手开进了昏暗的隧道。

    她想到了,出嫁前她负责扮演好最端庄知礼的于家二小姐,嫁人以后,就得守着贤惠淑德的江太太的名号一百年不动摇。

    简单来说,她既然享受了于家的百般好处,也必须承担起不可推卸的责任。

    没有只赏不罚的人生,活着毫不费力的幸运和时刻准备掉眼泪的风险相互依存,才完整了生活的轨迹。

    只要江听白不把秦楚兮带到她跟前来,大家面子上过得去,她可以假装今天没有看到这条朋友圈。

    这是家族联姻里,约定俗成的规矩。

    而他们这帮人生下来就会粉饰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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