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濛春水(一)(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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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或者说,你的意思是,咱们庾家,应当是同地方王一样的五进院落,当配四牛车,是吧?”

    环在周围的元净阁的下人们听了这声音,忙噤了声缩到一旁,给说话的人让出一条路来。庾安丰见了二人,作揖拜了拜,“父亲,母亲。”

    下人们很快搬了两把宽椅出来,让庾家郎主同主母一道坐下。庾桁眼里满是震惊与失望,坐在宽椅上弯下腰直视着庾思晚的眼,“晚儿,我问你,你是不是觉得你自己很了不起?觉得这个家如今已经需要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来主持大局了?”

    他龇着眼眶,眼白有些发红。她这下才觉得有些怕了,头皮有些发麻,颤着唇慌乱着朝着庾桁的方向爬去,企图抓住他的脚腕。“阿耶,女儿真的没有这个意思……”

    她急了,目光慌乱地在人群中想要寻找邵姨娘的身影,奈何她朝着原先她小娘坐着的地方望去,不光她小娘,连她那没什么良心的六妹妹也跟着一块儿不见了。

    庾桁躲开了她的手,眼看着两个侍从将她重新带回到蒲团上,转而起身对韵文揣着手作揖,面上的笑有些许尴尬。“今日家事,劳烦你方才主持公道了。本……我原先也没想过会这样,实在是对不住,害你瞧了这么一出闹剧,都是我平日里管教疏忽才埋下的祸端。这样,前面饭厅设了宴席,夫人你带着她们一道去用晚饭吧,周家女郎说了这么一番话肯定也累了。连琢,你带周家姐姐一道下去用饭,这里有阿耶。”

    她应道了声是,复而客套着寒暄了几句,“阿耶他许久未来拜访过您了,他让我给您带句话,说他进来抽不开身,问您约莫何时来汝南品酒,前些个月可是费大劲搜罗了好些美酒呢。”

    庾桁暗想这姑娘还真是天生管理后宅的主,周家教女有方,虽心思缜密,但好在都是善意的。他怎么会不知道她是自己一个人跑过来的,又哪里是受了她父亲的主意来的,也不知周兄是否知道他女儿有这般大的能耐。“既然令尊都这般盛情邀请了,那我可得在大历上挑拣个好日子才是啊!”

    二人笑着打哑谜,谈笑说话间庾夫人起了身,一众人这才慢吞吞地走远了。伸手不打笑面人,到底是人家自己的家事,既然庾家家主出面了,想必也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她一个外人在这儿自然不可能做得了主,反正她来说这么一些话,无非是将这庾思晚的虚伪撕开一个口子,也好叫人看清,这事儿的起因和连琢没有关系,至于里头那些个可以深究的事儿究竟要不要钻,她说了不算,甚至这最后是庾家大郎君来处置亦或是庾家家主亲自出面来处置,她深知这些都与她无关,只要证实连琢的清白便足够了,死咬着不放可不是为客之道。

    泽霖轩和芙蓉居的人一走,人群也稍显稀疏了些。庾桁再度回过头来,面上哪里还有方才对着韵文的亲切笑意。他重重朝着宽椅扶手上一掌拍了下去,身边跟着的下人们也纷纷身形一震。

    “喝,你真是好大的胆子,连我都有些佩服你了。”

    他起身,在庾思晚面前蹲下,方才拍得有些红痛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脸颊。“咱们家,是外戚,享着四进的院子是我们几代修来的福气。知道咱们为什么去不了你心心念念的洛阳,你父亲我也只能当个外放的校尉大人吗?”

    她摇摇头,泪水顺着发丝往下滑落。庾安丰见状,将身边的下人们都纷纷赶回去,场子清得也差不多了,庾桁才终于再度开口。“天子的枕边人,若是娘家就在眼皮子底下,咱们能有一万种死法。历来靠铁血刀剑的事儿还少吗?这话,你今日是同周家听了去的,人家周家女郎是个明白人,我同她父亲也有些少年时候的交情,还尚且能保得住咱们一家子的命。这若是捅到司马一族去了,后果就是你死一百回都挽救不回来的!”

    庾思晚听罢,这才惊觉自己先前是犯了多惊人的错。她跪坐在地上,有些悲凉地喝喝笑了起来。

    庾安丰立在一旁,耳中虽听着他父亲说着这事儿的严重性,心里却一直在敲着鼓要不要问那“争风吃醋”的事儿。

    他犹豫了好一会儿,在终于准备提醒他父亲时,却看他从地上将庾思晚扶了起来。“我同你说这些话,也是要叫你心里边记清楚,咱们家是立在刀尖儿上的,说得每一句话,都不能忘了皇恩。夹着胆子行事做人,才能保全如今眼下的苟且富贵啊。”

    庾安丰一偏头,邵姨娘只着了件单薄的中衣立在门前,就这样扶着门廊的柱子期期艾艾地望着这边,心里觉着有些恶心。果然他父亲声音又是软了几分,嘱咐着叫庾思晚回元净阁里闭门思过禁足七日,这事儿便草草了了。

    他心里很是替庾思莹觉着不平。他亲妹妹又是被骂又是被打的,瞧着这几进院落的事儿很严重,但也只是雷声大雨点小,之后还让人给元净阁的送药。连琢呢?若不是今日有周家女郎替她撑腰,在前头靠着几句话的功夫便将整件事儿的利害给重新正过来,这事儿恐怕还没那么容易翻篇。

    他也不指望他这偏心的父亲能替连琢做主了,更不指望他能听自己琢磨那“争风吃醋”的事儿,反正他父亲对元净阁的偏袒程度,已经到了他有些惊恐的地步。

    庾府的另一边,韵文二人跟着庾夫人入了饭厅,意外地瞧见里边还坐着一个人,这人儿,她可并不算很陌生。

    庾夫人将她带到那人的正对面,见她落了座,才仔细挽了广袖笑着道:“我同你母亲交好,你唤我一声姨母便是。绵绵,连琢,这位你们可认得?”

    对面的人抿着唇,面上有她瞧来有些心慌的笑意,桌下的手攥紧了锦帕,二人相应微微点了点头。

    认得啊,她怎么会不认得,她还刚从人家院里看完戏出来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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