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寡妇(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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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秀才觉得自己真正活明白,也就是这半年的事儿。

    幼年读书十余载,是求学。

    远赴云梦县考举人,却突遇天下大变。青梅竹马的柳兮兮先是被土匪一辱,再是被他一辱,转头就离了他去了青楼。那晚他彻夜未眠,想不明白,自此人生从求学进入了问道。

    柳兮兮在身边时,林秀才整日想着寻死;柳兮兮一走,他倒不想死了,想活,起码把内心疑惑都想明白了再死。想了两年都想明白了,但明白后他却又想活了。

    一开始林秀才不知道怎么活。

    童老七落了魄还会蒸馒头;山里的乡下人会推着车卖黑薯;小偷会偷;流氓敢抢;乞丐敢把自己手弄断了卖惨要钱;那同为读书人的韩生会算盘,所以能在字画店当个算账先生。

    而林秀才当年读书只读经史子集,看不起算盘小道,所以他连算个账都不会。

    说到底,林秀才从小接受的培养就是怎样考取一个官,以及将来如何做官。可乱世一来,当官靠的就不再是谁书读得多,而是谁拳头大了。

    于是他学那传奇小说,落魄秀才去卖字画。幸好还有那舍不得卖的笔墨纸砚,走上云梦县的十字街头,说是帮人画像,画完像,还帮着在角落题诗一首,夸赞画中人的“盛世容颜”,一幅二十文。

    在林秀才人生的前二十年,他认为书生浑身上下最贵的就是才华,而才华是用来经天纬地定国安邦的,不是用来换铜板的。

    走上街头,林秀才不禁感叹,自己也有贩卖才华的那天。

    然而,书中所描绘的“落魄且英俊的秀才卖美人像,莺莺燕燕的小姐夫人趋之若鹜”的场景并没有出现。

    一整天仅有一个老太花了两文钱买了一个名字。名字是老太儿子的,她儿子被那土匪一刀砍死了。老太哭瞎了眼,于是花了两文钱让林秀才写了她儿子的名字,然后折好贴在身上,仿佛儿子还在身边。

    两文钱买了个馒头却不够果腹,林秀才忍痛把那笔墨纸砚当了。

    回到住处,发现那屋子也被土匪给占了,土匪要用那屋子存放掠夺来的金银,打算招兵买马,共举大事。

    林秀才不敢也不能找土匪去理论。

    不敢是怕土匪给他一刀劈了。

    不能是因为这屋子原本也不是他的,主家原本是一个猎户,租给林秀才和柳兮兮的。土匪进城那天他去山里打猎,回来路上远远看见云梦县被土匪血洗,吓得没敢回家,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那笔墨纸砚当了三十文,也就是十五个馒头,或者半只烧鸡。

    那夜极冷,瑟瑟发抖的林秀才不知道还有何处可去,还有几天活头。

    坐在一个小巷里,头顶着满天的星光。

    百无一用是书生。

    他自然知道自己要想活命该去找谁。

    柳兮兮,这个夕日青梅竹马的情娘,如今青楼的头牌。

    去找她,去求她。

    毋宁死。

    满腹才华的林云,怎么可能去求一个娼妓?

    突然,林秀才头顶的星光也被挡住了,抬头,他看到了一个女人。

    女人约莫三十多岁,裹着一身粗黑的棉袄。女人当得上风韵犹存四字,身形枯槁,但眼睛很大,脸也很白,嘴唇更是惨白无比,看着林秀才,问:“有钱吗?”

    怕也是个没了活路的。

    “有,三十文。”

    君子当仁不让,林云觉得,此刻自己尚有恻隐之心当得上君子二字!

    “一夜,我有地方。”女人急忙说。

    林秀才愣住了。

    原来,三十文可以是十五个馒头,可以是半只烧鸡,还可以是一夜。

    原来,是另一个娼妓。

    他跟娼妓没什么好谈的。

    林秀才起身,扭头就走。

    女人却紧紧跟着他,兀自在说:“你现在是不是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了?”

    林秀才不理她。

    “你穿这么少,没住的地儿,会冻死的。”

    林秀才不理她。

    女人一把拽过他,喘气道:“我五天没接到客了,我活不下去了。”

    林秀才冷冷一笑:“我也活不下去了。”

    “你,和我。”女人瞪着眼睛道,“我们两个加起来,能活!”

    林秀才站着不动。

    “走!”女人拉着林秀才,奔着自己家而去。

    这个女人叫宋小姐,也叫宋寡妇。

    若是大行王朝没垮台,宋寡妇配得上贞节牌坊。

    云梦县宋家和刘家世代交好,所以早在宋小姐出生的时候,就被他爹许配给了刘家公子。

    宋家原先在城外有几十亩地,每年雇些佃农打理,家底殷实。刘家世代打铁,有祖传的手艺和铁匠铺字,铺子里还雇佣着五六个铁匠,也是富裕人家。

    刘公子比宋小姐大三岁,童年也无甚印象了,但自从宋小姐十二岁得知自己和刘家公子有婚约,看待刘公子的眼神便不一样了。

    每每刘公子来串门,宋小姐便躲到后院。以往大大方方的相互嬉笑打闹,也变成了躲在门后的偷偷打量。

    宋小姐十六那年,刘公子十九。

    那是一个春天,春分刚过,桃花正红。

    刘公子爬了墙头,翻到了宋家后院,跌落下来惊起了院里的麻雀。

    宋小姐原本正躺在躺椅上午睡,睁眼看见刘公子,脸腾一下就红了,转身就往屋内走。

    刘公子拉住她的胳膊,塞给她一块玉佩。

    宋小姐挣脱了他的手,还给他一块香帕。

    于是,在这倚门回首的无言中,俩人就这么约定了一生。

    春风正浓,静待婚期。

    没成想刘公子是个没福的人,半年后突然得了寒热症,云梦县的大夫郎中看了个遍也束手无策,躺床上半月便一命呜呼了。

    刘家就这么一个儿子,白发人送黑发人,全家悲痛欲绝。

    宋家和刘家世代交好,所以出殡那天,宋小姐父母都去送行。

    但,唯独把女儿锁在了家里。

    名不正则言不顺。

    你为什么去?你凭什么去?你去了以何种身份祭拜?街坊邻居又怎么看你?若是刘家让你披了麻戴了孝,你以后还要不要嫁人了?

    好在年龄还小,双方也没来得及订婚,不如当那口头婚约不存在,不耽误女儿。

    宋家父母为了独女,考虑得很周全。

    但他们恰恰是算到了事情,却没有算到人心。

    宋小姐那天,看着父母把她锁在房中,一言不发。

    父母一走,便怀里揣了把剪刀,砸了房锁,搬了梯子上了墙,跑到了街上。

    到那街上正好碰见出殡的队伍,立在了那棺材前面。

    “站住!”宋小姐清脆的声音响彻街道,“我是刘家的媳妇儿!”

    父亲从人队里冲到前面,大声呵斥道:“不要胡说!”

    那刘家老父也在劝慰:“没有的事,我家孩儿生前并无婚约。”

    宋小姐高举那块玉佩,冲着所有人道:“我家夫君生前送我的玉佩在此,答应了要娶我为妻,怎能因为人死了就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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