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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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允双膝一软,跪在牢房冰冷的泥地上,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他是来刺杀临川侯的吗?

    他心怀恨意,揣着匕首,直奔临川侯的牢房,似乎的确是来刺杀的。可为何“刺杀”二字,对此时的他来说那样陌生?

    他本能地摇头,“不、属下不是来刺杀的!”

    不是刺杀,然后呢?

    他该如何解释今日行径?

    可临川侯并未追问,而是玩味道:“——那就是来看望本侯的?本侯身上脏了,季郎不帮个忙么?”

    季允这才反应过来,抹了把脸恢复清醒,先把王冬捆了,自己去门口给守卫塞银子,请求他们解开临川侯身上的枷锁,打开牢房放他进去。

    他打来一桶清水,替侯爷洗脸擦身,脱下沾血的夜行装,将自己尚且整洁的中衣换给侯爷。然后扫走地上灰尘,用水冲一遍地面,在草堆上铺了几层衣裳供侯爷歇息,再把王冬绑得远远的。

    做完这些,他隐隐觉得身上伤处发炎疼痛,却不敢吭声,默默跪在临川侯身前。

    “属下方才的确心存歹念,是最后一刻看到侯爷受人欺辱,心中不忍停手的。”

    他不愿对侯爷撒谎。

    程放鹤已经从王冬口中套出了今日来龙去脉,拾起季允丢下的匕首,塞回人手里,握着少年的腕子,将那刀刃贴近自己胸膛,划破衣襟抵着肉。

    “王冬想让你看本侯任人宰割的可怜模样,反倒让你心疼了?”程放鹤道,“如此说来,本侯现在干干净净,无灾无病,你动手报仇吧。”

    “杀了本侯,然后仍像高侍郎教你的那样,回夏国做大将军。”

    握刀的手臂无力,季允青涩眸中有讶异、疑惑和愧疚,唯独没有杀意。

    程放鹤等了片刻,轻笑一声松手,对方的手臂便垂下。

    “你既然信了高琛的说辞憎恨本侯,那本侯问你,高琛说他来越国为夏人报仇,可他除了跟在马丞相身后捞好处,可曾替夏国做过一件事?”

    “本侯再问你,你若放不下旧怨,知道真相为何不先回侯府杀焦山之战领兵的林将军,杀本侯这个管军备的做什么?”

    “还有,本侯若只是利用你获得名声,为何从不防着你?你在本侯身边这么久,杀本侯太容易了。”

    “这些疑点你心里清楚,可你依然来了。”程放鹤卸去他的匕首,握住他手掌,“由此可见,你不是来杀本侯,你是来恨本侯的。”

    季允蜷缩身子,双臂抱在腰腹之间,微微发抖。

    “季允犯下大错,”他艰难挤出虚弱的字句,“侯爷……要如何处置?”

    他想恳求侯爷原谅,但他没有那么恬不知耻。他宁愿侯爷骂他打他罚他甚至杀了他,只怕侯爷不要他。

    此时的季允痛苦极了,浑身没愈合的伤口又开始剧痛。他咬着牙昏昏沉沉,一下子跪不住,身子往一旁歪去。

    “季郎!”程放鹤及时扶住他肩膀,高声道,“来人——”

    很快,两个守卫应声而至。程放鹤拍拍季允冲他们道:“这是我侯府的下人,身上不舒服,烦劳你们叫两个人送他回去。还有远处那个绑着的,也弄回去吧。”

    守卫们要来扶季允,他却稀里糊涂说:“不,侯爷……不能留侯爷自己……”

    程放鹤唇角微勾,看了一眼守卫,他们便道:“侯爷的供状已经交上去,上头的意思是罚点俸禄,过两日判决下来就放人。侯爷的牢房我们向来清扫干净,今日是侯爷自己吩咐……”

    “好了,”程放鹤忙打断,“送他回去吧。”

    ……

    季允回到侯府就一病不起,一半是不好好休养伤口发炎,一半是心里难过。

    侯爷在牢里的分析没错,他对临川侯感情深重,就算侯爷没受王冬欺负、他没有心疼,也不可能真下杀手。

    他只是被怨恨冲昏了头脑,一时激愤。

    可那又如何?他带刀冲进牢房,这是事实,足够侯爷将他千刀万剐。

    他躺在无心阁侧殿的榻上犹豫再三,终归愧疚难安,自觉没脸在侯府待下去,估计侯爷回来也不想看见他,便打算离开。

    他伤还没好,但总算可以下地,给侯爷和林先生各写一封信。

    他向林先生讲了事情原委,告了罪。侯爷那封本想倾诉一腔痴心,又觉得无颜说这些话,最后也只告了罪。

    之后,他草草收拾几件衣物,兵书和剑一概没带,趁雷雨交加之夜欲从角门出侯府。

    可魏清向来关心侯爷心尖上的季公子,这夜带着大夫来瞧他的伤势,却只在空空的屋子里看见两封信。

    魏清当即预感不好,不敢拆那信,命侍卫堵门,果然在雷电闪光中认出逃跑的季允。

    季允被侍卫们扭送到书房,少年一改往日随和,冷冷道:“魏管事忘了侯爷的命令么?我不再是侯府下人,你敢拦我?”

    魏清悄悄让人去侍卫所请林先生,然后堆笑道:“公子说得是,我们不敢拦季公子出门。但您要走,总得把话说清楚,不然侯爷回来了,让我们如何交待呢。”

    季允只得向书房里众管事讲述经过,他言辞躲闪,避开自己的出身,只说做了对侯爷不敬的事。

    而魏清则事无巨细地追问,把他那天的行踪问了个明明白白。季允看出他是在拖时间,不耐道:“魏管事不必问那么多,我给侯爷留了书信,侯爷一看便知,不会怪罪下人。”

    “嗯,可是……”魏清似乎还要问下去,书房的门却突然被大力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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