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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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闻涿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因为他知道这股熟悉的灵力来源于谁,他知道这雪山的气息属于谁,他也知道这完美的剑骨,为谁所用。

    荒诞的猜想成了型,可他不愿意去相信。

    铉云宗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修仙界及圣屿殿,人人都在猜测谢怀如若真的活着,他的残魂究竟去了哪里,究竟是哪个大能出手,将他带走了。

    众人死也想不到,竟然是姜婵这样瘦弱的女孩,竟然是她独自一人活着进入了铉云宗,成功地带走了谢枕流的残魂。

    闻涿以为自己已经足够了解姜婵,如今看来,他竟还是对她十分陌生。

    她来自于哪里,如何能躲过这段时日的追杀,她对枕流究竟又为何如此的,情根深种。

    直到倒灌的海水呛进口鼻,无边燃烧的业火终于结束,谢怀身心俱疲地睁开,只能看见一片虚无的黑暗。

    他像是从泥层中挣脱出来的野草,从死人堆里伸出的一只手,他终于挣脱了无尽循环的梦魇,意识短暂地清醒了过来。

    磅礴的记忆涌进脑海,包括从铉云宗醒来,那片血色蔓延的天际,风中飘荡着灰烬的残骸,透过浓浓死亡的气息,那个无助哭泣的少女。

    他好像被人救走,被人珍视地揣在脆弱的灵府之中,他好像在温暖的温床中,在源源不断有人供给的灵力中,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他回到了年少时期的南海听学,与记忆中完全不一样的记忆。

    他真切地重新走了一遍,在梦境中,他与桑昭相处的日日夜夜,每一个场景都使他动心不已。

    谢怀眼神晦暗,他看着自己与桑昭身体相贴,在海边树下的每一场练剑,在清晨院中的互相练习,在梅红如血的屏风之下。

    他望着桑昭的侧脸,眼底的幽深恨不得将她吞没。

    “我这样是对的吗。”

    谢怀闭上眼,淡淡开口,问着自己。

    “有何不对?”

    他转过身,林津津就站在他身后,笑的温柔。

    谢怀不忍看她的面容,躲闪着目光,眼眶瞬间通红:“我对不住你们,对不住师门,如今留我一人苟活于世,我不该耽于这份情感,这只会让我觉得羞愧。”

    林津津温和地摇摇头,她走上前,抚住这个她最心疼的小师弟的脸:“你不会知道,看到你如今有了这般情愫,我与其他师兄师姐有多高兴。”

    “小九,你不是为这天下而活的,剑尊大人赐名于你,这不该成为你的负担。”

    她强硬地抬起谢怀的脸,让他直视自己:“与其成为那个终年不化的坚冰,我们都更愿意让你成为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枕流是一把剑,但你不是,你要操控它,不是让它同化了你。”

    谢怀望向她,记忆中那个破碎湮灭的画面又出现在他眼前,他热意氤氲了眉眼:“是吗,我也可以接受昭昭的心意,我也可以同她在一起,这不会辜负了你们吗?”

    林津津摇摇头:“只要你能活下来,只要你能快乐,便不会辜负了我们。”

    “如若真的想替我们报仇的话,小九。”

    师姐的声音逐渐变得多重,谢怀抬眼望去,隔着朦胧的泪光,隔着他心中那道永远也不会熄灭的业火。

    师门七位逝去师兄师姐的身影站在他身前,他们无一例外,温柔地望着自己,一齐开口。

    “活下去,成为一个坚强,不屈,任谁也无法将你击垮的人吧,小九。”

    姜婵苏醒了,准确地说,是姜婵体内的谢怀,苏醒了。

    他睁开双眼,尖锐的疼痛细密地袭来,眼前血色漫漫,无法视物,但他仍旧能依靠残破的神识窥探四周。

    脑海内不住传来刺痛,使得他神经有些恍惚,他抬脚,踉跄地走了两步。

    他觉察到前方有妖物出没,他下意识地靠近,就像之前做过许多遍那般。

    谢怀抬起脸,唇瓣张合,声音喑哑虚弱。

    “铉云宗弟子在此,请勿妄动。”

    谢怀如今神识残破,加之姜婵肉身重伤,他根本没有发现,自己这副身体不属于他的异样。

    闻涿眼睁睁看着姜婵的声音,发出了谢怀最常重复的那句话,在干脆利落击杀敌人之前,他总是会说这样一句有礼的话。

    更加贴合他的身份,高高在上的枕流仙君,本该就是这般有礼,矜傲,不近人情的。

    姜婵的声音是那样轻,轻易地消散在风里。

    谢怀下意识抬手,执剑,冷肃的灵气在周身蔓延,闻涿见她举起手中的长凝剑,做的起势动作恍惚看到了谢怀的影子。

    黑衣傀儡这才明白了什么的样子,大骇地急速往后退去,并从怀中掏出了什么仪器,像是通讯用的。

    闻涿大惊:“枕流!不能让他把消息传出去!!”

    谢怀听不到他的声音,但依旧动作极快,在十九岁修为顶峰的谢怀面前,无论做什么动作都是徒劳,白费功夫的。

    极快的剑光就像是一道流星,飞快地在他眼前闪过,还未等傀儡反应过来,手中的通讯器便碎成了几块。

    只见姜婵的身子又微歪了头,随意地挥剑,磅礴的灵力排山倒海的倾泻,化作了令人无法喘息的灵力墙,摧枯拉朽地倒向黑衣人的方向。

    谢怀像是根本不在意他的生死,又或者是,根本不在意他是否还有活着的机会,他出招,收剑,那道差点将姜婵三人逼死的身影便消失不见。

    不知是死了,还是逃了。

    但在谢怀的剑前,即便是逃了,又能活多久呢。

    眼前的危险消失,谢怀又踉跄着往前走了两步。

    神识碾过地上的二人,闻涿面色一白,痛哼了一声。

    “枕流…是我……”

    谢怀随意扫过闻涿,他仍旧记得在南海之中,他被摄去神识,贴近桑昭的模样。

    自然对他没什么好的脸色,见他伤势不重,冷冷“嗯”了一声。

    闻涿头皮发麻,望着姜婵宁静的面容,竟然生出了一丝对谢怀的敬仰。

    谢怀累极,却也尽全力地向前勘探着,寻找着是否有不被发现的危险。

    于是就在这时,他发现了昏迷的桑昭。

    日思夜想的人儿突然出现在他面前,谢怀惊得退了退。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原先记忆中那个没什么印象的刁蛮少主,如今竟是满满当当地占据了他整个胸腔。

    南海听学的记忆太过迷幻,与他本人中的记忆完全不同,但如今重伤的他无法分辨判断究竟哪边才是真实。

    他只知道,自己在那段记忆中,每一个画面,每一次相处都成为他心中夜夜难寐的滚烫,就像那道炙热的业火,疯狂吞噬着他的理智与冰冷。

    等到他反应过来,那道身影已经雕刻在他灵魂深处,成为他无法抹去的存在。

    谢怀身形微晃,跌跌撞撞往她的方向走去。

    她为什么昏迷了?有没有受伤?在泺城秘境的最终,是不是她将所有人一起带出去的。

    谢怀又想起她跌坐在自己面前,绝望痛哭的哀泣。

    心如刀绞。

    他上前,想要触摸她的脸颊。

    嘴唇嗫嚅,心中尽是无边的苦楚,酸涩与悲痛溢出胸膛,凝结在嘴边,化成一道颤抖的声音:

    “昭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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