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庆忌(3)(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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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小妖,可说是山水孕育之灵物,打他记事之时起,就不止一次在家中见过庆忌的身影。

        父亲每隔几年,就会从外头带回一只庆忌,养在家中的大水缸里。

        他说庆忌这种妖怪通常藏身于水泽之中,但须得靠人类叫出它的名字,方能自虚无化为实体。

        只不过随着时光推移,焚林而田,竭泽而渔的事越发频繁,加上战火四起,这世间的好山好水越来越少,庆忌的数量也越发稀少了。

        父亲为何知道这么多?

        因为,他是一个巫医。

        喜欢他的人喊他活神仙,不喜欢的人喊他神棍,他家祖祖辈辈以此为业,精怪之事自然耳熟能详。

        只怪他生来体弱,学不了半点跟家业有关的本事,顶多帮父亲去买些香烛纸钱。

        三年前父亲病逝,资质平庸的姐姐也没能继承衣钵,一家人只能靠母亲替人做衣裳度日,到了他们这一辈,祖业终是断了。

        记得那天是父亲的忌日,拜祭完父亲之后,他心中愁闷,独自去了镜花泽散心。

        那时已近深夜,四下无人,他望着满目碧水,不知怎的动了心念,对着镜花泽大喊了三声“庆忌”,本是无心之举,却不料真的引出了这只妖怪。

        看到水面上的小人小车小马时,他并未觉得害怕,毕竟早就见过这小东西,知道他们性情温良,于人无害,但惊奇是有的,原来庆忌真的是靠这种方式出现的。

        “你喊我呀?”

        一身黄袍的小公子从马车里钻出来,跳到前头的小黄马上,仰头看他。

        他一时间忘记该怎么说话,只用力点头。

        “哦。

        谢谢啦。”

        小公子高兴地甩甩手又动动腿,“我在镜花泽下飘了好些时候,总是没法子到水面上来,还担心永远都没人来喊我名字呢。”

        他拍了拍自己的脸,总算从失神状恢复过来,问:“你就是传说中的,生于水泽之中的妖怪……庆忌?”

        “是咧。”

        小公子点头。

        “那……为何我从前也在镜花泽喊过你的名字但你没有出现呢?”

        他确实不是第一次喊这名字,当年父亲也常去镜花泽,去时都喊过庆忌的名字,有几回他跟在父亲身后,也好奇地喊过,但从未得任何回应。

        父亲说,或许还差些机缘。

        只是彼时年幼,他并不太懂什么叫机缘。

        “因为我两年前才出生呀。”

        庆忌认真道,“好山好水总得持续多年,方有灵气集聚,积到足够的量,才会有我出世,然后我就像一条没有实体的鱼,在镜花泽下游来游去,没人喊我名字的话,我就得一直这样游下去,若有朝一日此处山水有变,灵气受损,没有实体支撑的我也会随之消失。

        所以呀,你是来得刚刚好,没有太早也没有太晚。”

        他恍然大悟,没有太早也没有太晚……大概,这就是父亲说过的“机缘”。

        “那你现在有实体了,可以离开这里了到处去玩了吧?”

        他瞅着这个面容和善的小家伙,原来每只庆忌都长得一个模样,他想起父亲曾经带回来的别的庆忌,也是驾着小马车,乖巧得像个玩偶。

        “是你喊了我的名字,所以,我一定要替你送一次信才会离开。”

        庆忌认真道,“日行千里,往返瞬间,是我天生的本事。”

        他愣了愣,说:“可我没有千里之外的需要送信的朋友呀。”

        “也许以后会有呢?

        没事,我等你呗。”

        它说到做到,两年来哪里都没去。

        他没有告诉任何人庆忌的存在,包括小玉。

        夜深人静时,他偶尔会偷跑出来,往镜花泽去看看它。

        其实是怕它闷,想陪它说说话。

        可它每次都说一点都不闷,镜花泽下头有好些特别话多的鱼精螃蟹精,光是听它们谈天说地讲笑话就足够打发时间了。

        去年的七夕节,他领着小玉去镜花泽的花灯会上玩,遇上放焰火,五颜六色的烟花在夜空里绽放出绮丽的图案,引得无数男女驻足观赏,欢声笑语不断。

        身在热闹之中的他,无意中回了一下头,不远处的水面上,从不在人前露面的庆忌,顶着一片荷叶作掩护,骑在它的小马上,仰头看着漫天烟花,脸上是特别满足的笑容。

        岸边与水面,热闹跟寂寞也只差一步罢了。

        第二天晚上,他又去劝它离开,既有日行千里的本事,就更不该委屈自己栖身于小小的镜花泽。

        可这妖怪也是固执,非说自己许给他的承诺,不兑现是不行的。

        他觉得,自己不会有需要庆忌的那一天,因为他在意的人都在身边。

        关于未来他想过很多,唯独没有想到的,是小玉一家的离开。

        但她是应该走的。

        他在镜花泽边坐了一夜,也咳嗽了一夜。

        天将亮时,他跟庆忌道别,说娘亲给自己找了个师父,学习木工,以后怕是不能像从前那样常来看它了。

        庆忌表示理解,说不需要来看它,它等的只是他的拜托,为他奔赴千里,传信小玉。

        他慎重地给它鞠了个躬,慎重地说了一次谢谢。

        然后,如往常一样,它又一次沉入水中,岸上,他的背影越来越远,渐渐隐在如烟的晨雾里。

        一个月过去,他没来镜花泽。

        三个月过去,他没来镜花泽。

        一年过去,他没来镜花泽。

        直到两年都没再见过他,庆忌才觉得他一定是遇到了严厉的师父,不给他留一丁点空闲时间。

        它总共离开过三次镜花泽。

        一次是偷跟在他身后去了他居住的村子,他家的窗户上贴着好看的红色窗花;第二次是悄悄围观他跟小玉的道别,看着他红着眼睛离开;第三次就是这回,它趁夜又去了他的家。

        他家大门挂着铜锁,它从破掉的窗户溜进去,屋子里空空如也,没有人,也没有人居住的迹象,仅剩的几张桌椅柜子上落满灰尘。

        他搬走了!

        它没有变身的能力,无法扮作人类去询问他家的邻居,它在屋子里见到几只老鼠,可它又听不懂鼠语,几番比划之下,它大概猜出老鼠们的意思是住在这里的人已经搬走了。

        它闷闷回到了镜花泽。

        想来想去,也许是他的木工活学得好,师父把他带到城里去了?

        毕竟那里比这乡野之地要繁华得多,他不是还有娘亲跟姐姐么,身为家中唯一的男丁,有义务让她们过得好一些。

        嗯,一定是这样的。

        想到这些它便不再生气了,反正他肯定不会忘记自己,也不可能忘掉小玉,他总有一天会回来请自己帮忙的。

        那就等着吧,就在这镜花泽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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