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花开堪折(全)(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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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外司照直到听到这句,紧攥到泛白的骨节才微微一松。

    随行内侍端看殿下听着场面话都会如此紧张,心下不由觉得诧异。更怪的是,待五礼结束,太孙殿下立于堂中迟迟不离开,一直到卫中郎提醒,方才离开柳府。

    这回就连卫岭都长出一口气。可到车驾前,转见司照回望着柳府,有那么一时片刻宛若一尊静默的雕塑:“殿下……怎么了?”

    司照未语。

    纳采礼过,比起本该有的欢喜,忐忑更甚。

    只因柳扶微理应留在家中待嫁,他不能再带她在身边了。

    他自审,得出了结论??如今,许她离开自己的视线,都像是一件需要刻意容忍的事了。

    尽管距婚期不到短短五日。

    卫岭顺着太孙殿下的目光回看柳府,应是看出了他的顾虑:“殿下勿扰,这次我们在柳府内外都做了充足的部署,定保柳小姐极其家人安然无虞。”

    司照闭了闭眼,暗暗地吸了一口气。

    忽尔长睫一抬。继而迅速拉开车门,但见车厢之内一抹倩影,他整个人一呆。

    柳扶微应是在车厢内静候了好一会儿,几案上的橘子皮都被剥开,人半靠在软垫上,见到司照时才端直身:“殿下,怎么这么久?”

    卫岭听到人声,惊了:“柳小姐,你不是应该……()”

    柳扶微食指一竖,又冲司照使了个眼色,眉梢弯出很好看的弧度:“先溜再说?⑤()_[()]⑤『来[]_看最新章节_完整章节』()”

    **

    卫岭顿时觉得准太孙妃也真是绝。

    之前不甘不愿明里暗里说要回家,结果呢,给送回家又偏要往外跑。

    司照放下珠帘,眼眸低垂,她的裙摆是一层淡薄如清雾笼泻的绢纱,芙蓉一样明艳又柔软的颜色。他道:“为何跟来?”

    柳扶微看向他,浅淡的曦光透过窗格映在他的脸上,和煦如春。

    如果不是亲眼见过他的心域,怎能想到这样平静的殿下内里会充斥着惊涛骇浪呢?

    心树能最直观体现人心,譬如她??胆怯怕事时胆根则细,心焦难耐时则七情纠缠,若她的心也翻覆到心潭倒灌的程度,就算无需阿飞夺舍都要掀翻天。

    那夜之后,殿下一切如常。

    这一点,还稍稍令人安心。

    可见殿下无论处于何种境地,都不会像风轻说的那样被欲望吞噬,失去他的仁心。

    只是,她思忖着第三场赌局??四年前,她甚至没有出现在太孙殿下的世界里,风轻与太孙所立的赌局怎会和自己有关?

    然而越试图揣测,脑子里就像被灌入更多的浆糊,乃至在殿下心域之所见都开始变得模糊。

    又过去几日,她都快记不清前两场赌局的细节了。

    意识到这一点,她怎能坐得住?彻夜不眠将脑海里还能记起的写下。

    首先,殿下心魔是我;

    其次,是在被令焰纠缠那日,被殿下选为太孙妃;

    再往前推,殿下欲送我回神庙,我夺了他的情根……

    莫非……与选妃有关?

    哼。风轻风轻,看着是云淡风轻,实则拧巴得要命,老是执迷人性是非七情曲直,他自己好好的神明不当非要下凡救世,呵呵结果没讨着好处,连飞花都把他给撕了,便也不甘心看到别人好过。

    以这只老不死的狐狸喜好,第三局赌约说不定还是那种“我赌你会不会打一辈子光棍”之类的诅咒……

    这闪念一起,她先是一怔??等一等,我怎么会知道风轻执迷什么?

    是飞花和我说的么?

    柳扶微想不起来了,只觉得这腔调着实不靠谱??殿下还愁没人喜欢、还愁娶不着妻子?

    可一幕幕过往在她心间颠覆,她记起殿下不止一次同自己说:等大婚之后再告知情由。

    是了,求娶那日,他分明对自己说,没有后悔的机会了。

    难不成,兜兜转转她夺了他的情根,她无意间成了他们赌局一锤定音的关键了?

    “倘若我司图南,此生必将对一个人付诸真心,那个人,只有可能是你。”

    这句话现下回想,就好像是……提前知道了结果、但尚未发生似的。

    反言之,是他必须娶我,是他必须对我付诸真心?

    ()    难怪,一提还情根就不对劲,他该不会是怕没了情根,就无法纳自己为妃吧?!

    破案了。

    赌约多半是:你会不会真心爱上一个女子?

    所以,在玄阳门被中情丝绕时,他体验到了怦然心动,所以,她那么作死地夺走他情根,他也愿意接受……

    柳扶微简直被自己的这次猜测给蚌住了。

    她直觉相当合理了。

    一刹间,心里生出酸溜溜的闷,说不清道不明的淡淡落寞。

    但……大概是因为看过殿下经历,她知道第三局对殿下来说有多么的重要。

    哪怕众叛亲离,他依旧在绝境中选了她。

    于是,有些空荡荡的心,又被灌入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小小知足。

    在期待被爱这件事上,柳扶微是惯性的低预期。

    她在大白纸上写了满满一页“皇太孙是大骗子”之后,终于消了气。

    冷静下来,她晃过神来:殿下他唯恐她拿回情根,是担心他自己会不够爱她;可事实上,她的情根早还,这不反而说明,他正是对自己动了真情么?

    “微微?”

    马车之中,司照见她不答,低唤了一声。

    她这才回过神,故作愁眉道:“哎,别提了。我爹那老古板为我置办嫁妆首饰实在是又笨重又老气,就连妆奁都是几年前时兴的,我气了一晚上呢。”

    “令尊亲自为你置办嫁妆,无论贵重,心意无价。”司照道:“喜欢什么告诉我,我给你准备。”

    “我也是这般想的,反正离天黑还早,殿下若是得闲不如就陪我游于肆如何?”在他愣神的一瞬,她又道:“啊对,我还约了橙心和兰遇一起去不夜楼小聚一顿呢。”

    “……何时约的?”

    “昨日橙心就来找我了,但那时在忙我自己的事儿……哎,殿下该不会还为兰遇上次把我带出宫的事恼他吧?若没有他们俩闹那一出乌龙,说不定我们还走不到今日呢,于情于理,我们也该好好还礼于我们的媒人,对吧?”

    还礼当然是鬼话。

    如果当真顺利完婚就可以阻止风轻复活,那是再好不过。可万一不是呢?

    柳扶微对万事姿态,向来都是宁可多虑、绝不忽略。

    之前被蒙在鼓里也就罢了,既窥探天机,必是要尽力防范未然。

    可她偏偏无法对殿下讲明……

    刚好,席芳和橙心非要约见,她也答应过司照不再背着他行事。倒不如趁此机会把殿下一起带去,她无法说出来的话,指不定大家这样开诚布公坐下来聊一聊,便能解决了?

    ***

    柳扶微将话说到这份上,司照当然不会拂她的意。

    等到柳扶微买了满满半车“厚礼”,让卫岭一并搬到小舟,卫中郎都担心会不会超载沉船。

    “橙心最喜欢梳双髻,这种绿松石喜鹊珠花一定很适合她。”柳扶微买到好看的首饰,忍不住同摆弄。

    夜幕清风徐徐,他望着水波在她眼眸里璀璨的光:“只怕她不会领情。”

    “谁说的?别看橙心平日大大咧咧,只知贪嘴,她其实喜欢珠钗首饰??越贵越喜欢。”

    “你呢?”

    “我当然也不例外……”她话没说完,想到自己太孙妃的身份,又轻咳一声,“我知道殿下崇尚节俭亲身躬行,我也不会太过分……”

    司照忍不住低下头笑。

    她吃不准这笑容的涵义,“殿下不会是在嘲笑我吧?我可从来没有说过我不贪财,不爱慕虚荣的哦。”

    “你的喜好若当真如此简单,我倒省心。”

    “瞧殿下你这话,倒似我多欲壑难填似的。我呢,并没有那么多要求,不像有的女子渴望一些虚无缥缈、遥不可及的情感,就好像我阿娘那样……”她说到这里,抚了抚手中的红绳,“水满则溢,月盈则亏,情之一字也未必越重越极致才幸福,最要紧的是合拍,是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就像我……”

    她本想说“就像我们一样”,但司照却打断了她:“我不这么认为。”

    她愣了一下,“那,殿下是怎么想的?”

    司照喉头一动,未答。

    柳扶微谈起这个,本意是不希望他因为赌约的事太有负担。无论他对自己心意是否纯粹,反正她最在意的不是这个,也不会因此离开他,委实没有必要因此生出心魔。

    但被他反驳,本来刻意忽略的闷闷不乐还是涌上来了。

    她道:“说起来,殿下都没有说过,你喜欢我呢。”

    他默然一瞬,开了口:“喜欢这两个字,太轻。”

    “怎么会轻呢?只有喜欢才会相伴,只有喜欢才能倾诉、才愿意分享……哪怕最初只是轻轻的、淡淡的,但不会顾此失彼,不会孤注一掷,不至昙花一现。”

    就像阿娘和左叔,哪怕山盟海誓,却已不在人世。

    而阿爹对周姨娘,也许远不如当初对阿娘那般浓烈,却是细水长流,是真实的。

    她像是在安慰司照,又像是说给自己的听:“喜欢的心意,会在日积月累中一点一滴增加、填满,看得到希望,会期待明天会比今天更好……这才是凡尘中人,应该追求的情。”

    须臾,伴着船桨划水的声音,他道:“微微,你说得对。唯有相伴……必须相伴。”

    像是唯恐目光也会灼穿人,他挪开眼,转而望向即将抵达的岸边,穿过憧憧人影。

    “如果觉得太轻,填上就好,耐心地,直到把她所有空隙都填满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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