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允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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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永乐宫,椒房殿。
天色还未大亮,便已有十几个粗使宫人冒着凛冽寒风拍响了永乐宫大门。
去厄看着这些来势汹汹的人并不意外,刘景天那个忘恩负义的,说要废去永乐宫的一应中宫服用廪给,叫娘娘圈禁思过。
椒房殿里的二十四个宫人、凤冠袆衣、凤銮仪仗,昨夜便已撤了,剩下的,还有明黄的料子衣裳、带凤的首饰纹样,以及各色的琉璃杯水晶佩,越州瓷琥珀盏,珊瑚玛瑙,金石美玉……
按照圣旨,这些皇后才能使用的世间奇珍,都需一一收拾出来。
负责这项差事的太监姓袁,最是个“聪明”的,见皇后倒了,便打定了主意要靠着这次的差事露脸,好在贤妃娘娘面前谋个前程。
抱着这样的心思,袁太监一进寝殿,便先盯上了殿里楠木攒海棠花围拔步床。
这是前朝内造司耗了三年,费了无数奇珍打出来的好东西,上设顶盖、下承底座,床柱都雕成了凤凰于飞,麒麟送子的祥瑞,四边的扇面可以随心开合,又用象牙与丝楠雕了垂丝海棠的花样,奢靡精巧,富丽堂皇。
但袁太监盯上这拔步床,却不单单是因为它珍贵,而是因为这床一开始,是打算送去贤妃娘娘的荣喜宫,后来陛下见了,却说这扇面上的海棠合了皇后的名讳,又有这凤凰于飞的雕花祥瑞,哪里是妾妃能沾染的?
一句话,便生生打了贤妃娘娘的脸,床也被搬来了永乐宫。
有这样一层渊源,袁太监一开始就做好了打算,礼都不行,就示意跟来的粗使内监们,先将这床拆了去。
这样的宽阔至极的拔步床,一旦装好,是搬不出去的,只能现拆,象牙透犀都是精贵东西,不是专门的匠人,撬动之中难免会有磕碰损坏,连几个动手的粗使宫人,都忍不住面露可惜。
可这床真正的主人皇后娘娘,全程却只是端坐窗下,平静的毫无波澜。
身为将军府独女,苏允棠是见惯了好东西的,更莫提若不是刘景天开口,她一开始都并没打算用这憋闷的拔步床。
在这叮叮当当嘈杂声中,被圈禁的皇后甚至有些出神,悠悠想到了她新婚时的架子床。
那时刘景天虽成了南王,可前朝昏聩,各路义军足有七十二路还多,自封为王的更是数不胜数。
天下未定,战事四起,自然没有耗费一年半载慢慢走六礼的闲暇,刘景天从求娶到成婚只隔了五日,不过是在城中临时占下一处三进的宅院,匆匆布置几日,便当作了他们成婚的新居。
没有什么琥珀盏、琉璃杯,合卺的酒器都是刘景天亲自劈了匏瓜做了两只瓢,架子床更是带着一股新上的清漆味,晃动厉害时还会吱呀作响。
旁人说她是受了委屈,苏大将军的女儿,容色妍丽,大方爽朗,这样的出身容貌,便是配天家皇子都使得,却便宜了一个出身卑贱的反贼,实在叫人叹息。
可苏允棠并不觉着卑贱反贼有什么不好,她唯一担心的,是时隔多年,人心易变,现在的南王还会是灯会上那个让她心动的少年吗?若是他在外头变得油腻丑陋,庸碌可憎,她不喜欢了怎么办?
短短五天叫她度日如年,直到在新婚之夜,看到面前一身红衣的少年将军。
他足足窜高了一头,喜庆的红袍皂靴衬得他颀长白皙,英姿勃发,原本的年少意气,在磨砺中成了运筹帷幄,凌厉沉稳,乍一看来很是威严,可左右无人时,一双桃花眸弯起,眉宇间却仍是熟悉的得意疏狂:“哪来这么漂亮的小娘子……咿?原来就是本王的?”
苏允棠扑哧一笑,原本隐隐担忧的心,便忽的落到了地上。
她无比庆幸自己的好运气,分隔多年的刘景天没有变丑,也没有变心,仍旧是那个疏狂惫懒,在上元灯会上将她护在身后的刘三宝,还比从前更加的有趣贴心。
他会记得她觉浅,自己早出晚归,便都主动睡在外侧,免得惊扰了她,她素来喜洁,从不在床榻间吃东西,可心疼刘景天忙起来无暇用膳,时常半夜饿醒,特意在床头日日备着攒盒,装满肉干点心,刘景天欢喜得一声声阿棠叫的她脸红心热,事后却在床外多加了一张长凳,吃东西时都会特意起身躬身,免得吃食碎屑掉在床上。
他会知道她不耐内宅憋闷,但有闲暇便会陪她玩乐游逛,陪她挑选颇有野趣的海棠钗环,泥人玩偶,为她亲手端来酸梅汤,实在腾不出空闲时,还会干脆带她直入军营,令兄弟臣属亲近拜见,全心信赖,毫无顾忌。
……
那是他们夫妻最亲密快活的日子。
之后南王势力愈大,直至称帝登基,他们的吃食用物越来越精巧富丽,积年的宫人个个殷勤伶俐,不需她躺在散着漆味儿的架子床上忍受扰人的吱呀声,更不必刘景天半夜里做贼似的悄悄摸出床头的肉干果腹——
可与此同时,那个为了她,会委屈自己躬身踮脚,屏气息声的少年声影也渐渐模糊,一日日成了如今的煌煌帝王。
“哐当──”
突然响起的碰撞声打断了苏允棠的回忆,她闻声望去,是宫人搬动床廊上的博山炉时不知机关,炉身是连在矮柜的,蛮力之下,失手将镂空的炉盖摔在了地上。
回忆起的温情,让眼前的狼狈显得越显刺耳,连苏允棠记忆中的新婚燕尔、缱绻旖旎都蒙上了一层怀疑的阴霾。
刘三宝当真是登基称帝、大权在握之后,才变得孤家寡人不容置喙的吗?
还是他原本就是这样的寡恩凉薄,当初的亲密深情都只是迫于形势伏小做低,如今一朝得势,便迫不及待翻身清算?
博山炉盖弹了两下,正好滚落在了她的眼前,铜制的炉盖与金砖碰撞,发出清脆的漓漓轻响。
苏允棠眨眨眼,在这悦耳的声响中回神,都到这步了,她居然还在纠结曾经的情投意合是真是假,这也太可笑了。
她苏允棠,什么时候成了这样拿得起放不下的黏糊性子?
有这功夫,倒还不如好好打算打算,被废去中宫供养之后,她和去厄要怎么过好这个寒冬。
直到这时,苏允棠也才发现,不单是拔步床,只这么会儿功夫,盆中的银丝炭,箱里的孔雀裘,窗下的杂宝景……只差将糊窗的明纸都扒了,往日温暖和熙,端方典雅的椒房殿,已然变得一片狼藉,活似是刚刚被抄了家。
“心存大志”袁太监却还不满意,他摩拳擦掌的这空荡凌乱的椒房殿转了一圈,最后将目光落在去厄看守的两只楠木嵌百宝的小箱箧上,装模作样的告罪:“皇后娘娘恕罪,小人们也是奉命行事,早些收拾干净,免得耽搁您这儿的清静自省不是?”
不需苏允棠开口,早被气的不轻的去厄便已喝道:“这两只箱笼是娘娘进宫时从大将军府带来的,且轮不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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