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污(修)(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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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外传来兵戟相撞的锵锵之声。片刻之后,争斗停息。“啪——”一声,殿门被撞开。
一身绛衣银甲的邹云破门而入,快步走入殿中,看到她时脚步慢了下来,将尖刀收入鞘中。
朝露看他的身后,几个被打趴在地,痛吟不止的武僧,还有是一袭黑色大氅的毗月,紧紧跟着他步入殿中。
她心急,从榻上起身,想要奔过去,身下仍是有几分酸麻。她抓住邹云的臂膀,疾声问道:
“邹将军,你回来了?我三哥如何,可安全?”
邹云轻轻扶住她,低声道:
“殿下放心,三王子已在城外养伤安置,他随行仍有数百亲卫,可保他安然无恙。”
邹云打量着面色苍白,尚有几分虚弱的朝露,眉头紧皱,用力按着腰间的刀鞘,大怒道:
“这些和尚太过胆大,竟敢囚禁殿下于此!”
邹云别过头去,劲臂虚虚揽在她背后,要将她带离偏殿:
“什么都别说了,王上和公主让我来即刻带你走,离开此处。”
朝露一愣,母亲怎知她和邹云关系甚笃。她看了一眼气势如虹的邹云,后退一步,一时犹疑不定。
那夜之后,她一直不曾见到洛襄。
她不知,经此一事,当日他说要带她出王庭的言论是否仍然做数。
他不想再见她,把她当做妖女,会不会已然收回成命,不再予她庇护?
朝露心下难安,咬了咬唇,最终对邹云道:
“我不走。我想再见他一面。”
“他不会来见你的!”邹云一贯沉定隐忍的面上掠过一丝恨意,道,“殿下可知,你在王庭费尽心机诱惑佛子一事已传开。我看那些人疯起来,恨不得将你生吞活剥,以儆效尤。”
“我知道,你定是为了救他才如此不惜代价。可他呢?不仅将你囚禁于此,更是做个缩头乌龟,任你受这些人任意欺凌。”
朝露头埋得更低,心中松动,轻声道:
“这几日,并无人欺凌于我。”
邹云面色阴沉,垂在两侧的双手紧握成拳。他继续道:
“我听闻,西域诸国中,有些信众极为疯狂,渎佛者有被碎尸肢解的,有被活活烧死的。佛子是有慈心,为了自己脱身他未必计较你此番行径。可你万一落在那些人手里,他能护得了你吗?佛子在王庭受难的风声已然走漏,城外信徒已是沸反盈天。他受千万信徒供养,最后难道不会牺牲小小一个你以维护自己声誉?”
“臣记得殿下曾与我言,想要自己把握命运,今日难道要留在这里,任人宰割?”
见她沉默不语,邹云上前一步,微微俯首,锐利的眸子盯着她轻颤的眼睫,低低道:
“殿下可有想过你三哥?微臣当日受殿下之托,护送三王子出城。殿下分明答应过他,一日之后城外会面。”
“三王子当初一身重伤仍要潜入王庭,拼死救你出去。他此时还在城外等着你相见,你这般任意妄为,可对得起他?”
“三哥……”朝露轻喃一声,脚步一松,无言以对。
邹云见她目中动容,微微俯下身,低声道:
“我已有计策送殿下出城去见三王子,殿下还不愿意走吗?”
语罢,他在她身旁耳语一二。
闻言,朝露猛然抬头,有几分意外。
她没想到,邹云那么快会愿意帮她逃出乌兹王庭。那可是革职砍头的大罪。
既然可以顺利出城去见三哥,朝露便不再犹豫,点了点头,径直跟着邹云走出了偏殿。
殿外,不知从何处窜出数十个武僧,密密麻麻地将门口围住,为首之人大喊:
“佛子有令,任何人不得带走王女。”
邹云冷哼一声,霍然拔刀,与僧众对峙的十几名禁军也闻声一道拔刀。
持械相斗之中,几名禁军寡不敌众,渐渐败下阵来。
一名武僧跳至朝露身前,朝她双手合十,微微躬身道:
“还请女施主回到殿中。佛子自有安排……”
他话音未落,邹云朝一旁的毗月使了个眼色,毗月上前,摘下兜帽,怀抱一身干净的衫裙:
“王女殿下一日一夜未曾洗漱,需要更换衣物。还请师傅避退。”
非礼勿视,武僧只得侧身让二人入殿,始终垂头。片刻后,余光里见一女子从殿中走出。
“明日我必要来接走王女。”邹云朝落败的禁军吼了一声令道,“撤。”
武僧见邹云带着来时那女子退去,心下莫名一跳。他缓缓朝殿中瞥了一眼。
朦朦胧胧中,确定看到有一女子纤细的身影在帐中,正背身休憩。武僧这才舒出一口气,不敢再多看,令人马上闭阖殿门,继续守在外头。
……
翌日。
晴空碧霄,天朗气清。
乌兹王庭城门大开,千万信众迎佛子归去。
洛须靡因渎佛事迹败露,退而不见,派重兵把守王殿,瑟缩其中,生恐愤愤不平的僧众冲进来奇袭,将他赶下王位。
许久,有戍卫城门的小兵匆匆奔入。他穿过层层守卫在殿前阶下的甲兵,朝王座上正襟危坐的洛须靡一拜。
洛须靡双手紧张地抓着王座扶手,问道:
“走了?他就这么走了?”
“走了。佛子只有一言带给王上。”
“他说什么?”
“多行不义,必有其果。今日为了乌兹百姓,不欲相争;他日再行恶举,必千里征伐。”@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岂、岂有此理!”洛须靡先是一愣,而后暴跳如雷。
几个守在他身边的大梁使臣无奈望着这位色厉内荏的王上,劝言道:
“佛子不涉俗事,应是无意于乌兹王位。王上今后虽可高枕无忧,但其势甚大,不可与佛子再起争端。”
洛须靡身间放松下来,大喇喇地坐在王座上,心下却犯了嘀咕:
佛子不远千里回到乌兹,声讨他得位不正,因此还在王庭被他囚禁多日,几番受他洛须靡明里暗里的折辱。
如今,他不是为了王位,又是为了什么呢?
洛须靡捋着颔下稀疏的胡子,眯了眯眼。
他的心腹大患就是三王子洛枭和佛子。洛枭如今叛逃在外,本就如头悬利剑,始终让人彻夜难安。现在佛子出了王庭不再受他控制,若是这两人联合起来……
洛须靡骤时惊出一身虚汗。
就在此时,有一大梁使臣奔入殿中,与他耳语几句,他登时一惊,而后稍加思索,喜笑颜开,促狭的目中掠过一丝阴狠:
“如此甚好,甚好!去,赶紧把他们给我抓回来。”
***
城外。
浩浩荡荡的马队正驶离乌兹王庭。曜目的日光照于一面面迎风招展的旌旗,如层层金鳞漫开。
听闻佛子今日离城,沿途长街站满了男女老少,心怀敬神之心,纷纷昂首延颈,一睹佛子风采。
洛襄策马缓行,每近一步,前方便一片信徒无比虔诚地朝他叩拜行礼。乌泱泱的人群一眼望不见头,跪倒一片如连绵的群岚起起伏伏,从城门口一直延伸至几里之外的远方。
信众直到佛子的车马消失在极远处,才恋恋不舍地离去。
出了城,一路上神色肃然的洛襄微微偏过头,淡淡望了一眼身后侧行的缘起。
小沙弥心领神会地一蹬马腹,追上前去,听他问道:
“她,如何?”
缘起自是知晓这个“她”指的是何人。他双手抱胸,把头一昂,道:
“师兄何不自己去看看?非要来问我?”
洛襄望向万里无云的天际,澄澈的目色掩下几分晦黯,回道:
“众人瞩目,我多予一分关切,她便多一分危险。我亏欠她甚多,已不得偿还。”
他想要借渎佛受审之名,将她先行送出王庭,带到她三哥身边。除此之外,他再无其他正当的理由,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她带走。
待她随他安全出了城,他必会澄清当日之事,平息众怒,还她清白。
两难之下,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只不过,又欠了她一个解释,又多一分亏欠。
洛襄握紧了手中的缰绳,绳结粗糙的纹路深深印入他的掌纹。
闻言,缘起故作老成地摇摇头,笑道:
“她为师兄挡下一劫,我可是按照你的吩咐,每日好吃好喝地供着……只是听人说,昨日夜里送去的饭菜未动,一直不肯见人。师兄费劲心机要救她出城,人家未必领你的情呢……”
“只是昨日?”洛襄持缰的手一顿,问道,“可是禁军来过之后?”
“没错。那禁军头领说是奉乌兹王和承义公主的命来带走王女,可后来见打不过我们就撤了。”缘起沾沾自喜。
“今日出发前,王庭中可有禁军再来阻拦?”洛襄眉间一蹙,追问道。
“说来奇怪,竟再无一人前来救她。一国王女,竟然如此轻易地被我们带走……”缘起稍加思索,回道,“我看,乌兹王被我们僧众围诘多日,自身难保,无暇顾及。他自己避入王殿,任由我们迁怒王女,将她带走受审,是想用她作为替罪羔羊吧……”
缘起还没得意几分,却见洛襄面色一沉,倏忽间飞身下了马,向后面那雕金双辕辎车一步一步走去。
缘起一愣,叫停了车队,屏开了不解的僧众,慌忙跟上了他。
塞外烈风骤起,马车檐顶,銮铃作响。
金银丝织的帷幔随风拂起又垂落,隐隐露出内里女子静坐的身影。
洛襄立在马车一步外,袖中十指紧紧蜷起。几息后,他抬手撩开了帷幔。
车内的女子瑟瑟发抖,此时被灌了风,呛了一声。
兜帽随之抖落,露出其下一张陌生的面容。煞白的脸,惊恐的眼,尽数映在洛襄暗沉的目中。
不是她。
她仍在乌兹王庭。
“这,这……怎么是你?”缘起指着陌生的女子,心下大叫不好。
洛襄细思片刻,疾步回首,纵身一跃上马,调转马头,神色极冷,朝身后的武僧令道:
“领两百人疾行去通知洛枭,有埋伏。”
“其余武僧,随我来。”
缘起大惊失色,对着洛襄急道:
“师兄为何把我们的人马全支去救人,只留下那么几个武僧护驾?”
缘起抬头望了一眼天色,策马追了上去,在无人处压低声音,又道:
“师兄忘了吗?今日是十五月圆,还有几个时辰就日落了。师兄若是发病,怎可无人保护?万一被有心之人看到的,这可如何是好……”
“师兄要救王女,何必急于今日一时啊?过了这月圆之劫,明日与我们几万僧众会和,再回王庭救人也可啊!”
洛襄扬鞭不止,纵马之时,大风鼓起他玉白的袈裟,猎猎作响。
他浓眉紧锁,抿着已渐渐发白的唇,看了一眼缘起,道:
“既然乌兹王为求自保将她当作替罪羔羊,任由我们带走,今日又为何要掉包?”
缘起愣住,顿时发觉确有几分不对劲。又听洛襄道:
“带走她的王庭禁军,是陷阱。而她,是那个诱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