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与异(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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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会失落,但只有一瞬间,然后就像烟雾一样挥散,又变得清清朗朗。
她也会开心,那时仿佛霞光万道,将她通体照得如同琉璃般明净。
所以镜中仙总在忍不住反复地想,如果那时,他的主人是她,他还会被抛弃么?
会吗?
不会吗?
他疯狂地想,像着了魔。
在空谷中度过的百年,只偶尔传来风声与鸟鸣,连一丝阳光也无。
……假若那时,换做是她,又会怎样?
他的金眸中浮光跃动,不自觉淌露出一丝渴望。
不知过去了多久,镜中仙从水中站起,微微俯身低头,伸指点在水面,指尖下倏地荡开一圈圈涟漪。
他随之闭上眼,仿佛被抽去灵魂,躯体变得像人偶般毫无生气。
——他要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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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衣的少年怔怔地红了眼眶。
他披散着乌亮的长发,琥珀色的眼睛满是血丝与若有若无的湿意。
从他记事起,母亲何琳琅给他留下的印象便冷漠而刻板。这个印象和他更小的时候,断断续续的模糊记忆中,如同沐浴在阳光下的紫阳花般的温柔笑脸截然不同。
她仿佛循着一本无形的法规校准他和宋音羽的言行。只要他们兄妹所做的事有一点不合她的心意,她便会加倍地“矫正”过来。
——他至今都清楚地记得那件事。
何淮安曾经捡到过一只雏鸟。
两只小翅膀努力扑扇,上面的羽毛细细软软的,连眼睛都还睁不开。可能是被风从树梢上吹下来的。
只有八岁的他从来没注意过这样小又脆弱的生物。但奇异的占有欲升起,让他没有选择把它送回巢里。
他把“唧唧”乱叫的小鸟揣在怀里,因为在做坏事一般的感觉而心口乱跳。
这只离巢的小鸟被何淮安悄悄地藏进了隐秘基地。
他甚至细心地为它准备了一个细密干草垫成的小窝、食料与水。
在做完这一切之后,他心满意足。
可过了几日,何淮安再去看时,那个他亲手做的简陋小巢里,只剩几片羽毛和斑斑的血迹。
男孩如遭雷击,呆呆地立在原地。他的脑海里填满了颤栗的不敢置信。
“淮安,这些东西不是你应该玩的。”
身着曳地长裙的母亲站在他身后说。
“我已经帮你处理掉了。”
她的语气平平淡淡,就像只是让他加一件衣服,小心着凉。
……帮?
何淮安想哭又想笑。但他没有哭,也没有笑。那张稚嫩的面孔上最终只剩下乖巧的顺从。
“是,母亲。孩儿知错了。”
从那一天起,他再也不向可爱却脆弱的东西多投一眼目光。
他告诉自己,他只能喜欢坚不可摧的事物与人。
就像清清师姐。
她是飞煌峰的绝顶天才,剑术无双,年纪轻轻便已筑基,在年轻一辈的弟子中首屈一指。
——她一定就是最好的,可以托付自己的慕心的存在。
何淮安想得出神,望着静室中袅袅升起的燃香,就这么呆立了许久。直到成段的香灰摔在檀木桌上,扬起一股燃尽的香料气味。
他倏然压低目光,凝在那节还有一丝烧得灼烫的红芯上。
少顷,他伸出手,将只剩最后一点的燃香握在两指间。
烫。疼。
看来他还是血肉之躯啊。
少年的手指明明已经被烫得泛红、微微发抖,可在他的脸上,除了通红的双眼外,却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似乎一点感觉也没有。
那么,为什么,独独他不会被任何人所爱?
他所选择的人,都不会选择他。
一抹素白纤细的身影忽然撕裂掉何淮安脑海中的阴影,像万千道阳光穿透阴云的裂缝。
初时,她的脸清冷皎洁,几乎如冰雪般精致美丽——这就是他的师姐阮清清,他理应倾慕的人。
可是不知为何,何淮安的心却在晃动。
随着少年浮动难辨的心绪,那张脸庞渐渐柔和生动起来,彻底变了模样。
弯弯的眉眼,柔红的嘴唇。
脸颊上隐约的两个小梨涡,如她的眸光般令人心生欢喜。
——是半云。
他的呼吸霎时紊乱。
连眉睫都跟着微微颤抖起来。
……为什么?
何淮安早就学会了不为小鸟、小猫、小蝴蝶这样的东西停下脚步,甚至在幻境中第一次看见半云,察觉到那种久违的漩涡般的吸引时,他也刻意压抑。
可是越压抑,越隐秘的渴望便如野草般疯长,在心底的每一个角落都滋生出,不容忽略。
——他想要她。
这个执念清晰深刻,篆刻在每一寸骨血中,丝毫不容抵赖,轻松地便盖过了他从前故意为自己制造的所有念头。
……就算再不情愿,只要选项只剩下一个,她就只能选他吧?
少年闭眼,无声地轻笑起来。
清秀的脸颊上,泪痕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