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区一条狗(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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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噼里啪啦的一套镇在原地,捏着衣角无措地看着她。

    她原是丈夫死后,被叔伯兄弟们侵占了田宅家财,才无奈带着一双儿女来大梁城讨生活。

    寺庙的住持见她们可怜,就许她们母子三人以每月三陌的租金暂住。

    妇人找不见工,眼见庙里的乌梅熟了,想起自己在家做酸梅汤的手艺还好,便好歹商量住持先把梅子借她一点,她要是赚了钱一并感谢他的大恩大德。

    然而没想到酸梅汤是熬好了,味道庙里的和尚们也个个说好,出来一上午却一筒都卖不出去!

    妇人急得不行,一听这话,顿时顾不上害怕了,满脸怯懦讨好的笑,向着袭红蕊道:“那大小姐,您说要怎么样才好?”

    袭红蕊下巴撑着胳膊,一看她这副怯懦的样子,便知是个呆头鹅,一点不开窍,就更放肆地指指点点起来:“这生意最重要的就是个人无我有,别人有的东西你一点没有,而你比别人多的,也就是一双脚而已。”

    “脚?”妇人不解地看了自己的烂鞋一眼。

    “对,就是脚,大街上人多是多,但人家自己长脚,尽可以去比你好的地买,瞧不上你这个。”

    “而这大街外挨家挨户的巷子里,有房有产的,住家的都是一些老人小孩,大姑娘小媳妇,丫鬟婆子,仆役家丁,他们有的是有闲钱,但都没工夫出去,可不就是没脚的人嘛,你懂什么意思了吗?”

    妇人脑中像是打了一声闷雷,瞬间明白了袭红蕊的意思,忙千恩万谢,要另送她一筒,谢她的指点。

    袭红蕊却毫不犹豫拒绝了:“本姑娘可不贪你这点玩意,你以后走巷子时记得,去……”

    说到这想不起来了,便缩回轿里,冲着前面嚷嚷:“姓裴的,你家在哪来着?”

    一声姓裴的,让裴三哼了一声,但还是好脾气地高声道:“柳叶街,金鸡巷,第三棵大柳树下那家就是。”

    袭红蕊便又把头伸过来:“记住了吗,就是那个地方,每天酉时前后打那过,给我留一筒,不短你的钱,知道吗?”

    妇人本来就愁卖不出去,一听要有个稳定的老顾客,立刻激动地答应了,说一定每天准时去!

    袭红蕊便咧嘴一笑,两颗小虎牙在阳光下白得发光,抓起竹筒钻进车里。

    举起竹筒尝了一口,酸酸甜甜的,让人一下子精神了。

    这妇人虽然不会来事,煮的汤倒还挺好喝,袭红蕊便又喝了一大口。

    等喝完了,才不情不愿地踹了前面一脚,将手伸出帘子:“喂,我喝不下了,你要不要喝啊!”

    从袭红蕊要了两筒的时候,裴三就猜出这小丫头的心思了,一时间心里像泡了蜜。

    但不知为什么,开口就想逗她一下:“这一筒有五文呢,你每月能赚几个钱,还请我喝?”

    袭红蕊一听大怒:“你爱喝不喝,不喝我就倒水里了!”

    裴三却在她抽回手前,一把将竹筒抢在手里。

    袭红蕊顿时更生气了,探出头,噘着嘴怒气冲冲道:“你不是不喝吗!”

    裴三看着她蜜桃般的脸,耳根发红地偏过头去:“谁说我不喝,你白给我的,我怎么会不喝呢?”

    “好啊!你占我便宜!”

    “明明是你要给我的。”

    “我现在不想给了!”

    “那我还你啊。”

    “你倒是还啊!”

    裴三瞥了她一眼,将竹筒凑到嘴边,一饮而尽,笑眯眯地看着她:“哎呀,今天的还不了了,我明天再还给你~”

    “我不要,我就要这个!”

    袭红蕊却使起了小性子,双眼一点点聚起雾气。

    裴三看她委屈成一团的样子,终于意识到自己过分了,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想摸她的眼角:“我以后十倍百倍地还你好不好?”

    袭红蕊似乎被他的动作惊到了,眼睛瞪得溜圆。

    一下子缩回头,躲在帘子后结结巴巴道:“你要怎么还!”

    裴三整张脸都红了:“你说怎么还就怎么还。”

    “那我要你赔我一百筒呢!”

    “好。”

    袭红蕊一下子又掀开帘子,怒气冲冲地看着他:“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什么,我说的是一百筒!”

    裴三看着她粉面含怒的样子,第一次没有躲避,反而极为郑重地看过去,大着胆子道:“听见了,不要说一百筒,就是赔一辈子也可以。”

    袭红蕊:……

    惊慌失措地落下帘子,慌张道:“你瞎说什么呢。”

    裴三原本说的时候还很紧张,话一出口,突然就落了地。

    回头看了帘幕一眼,心里甜如蜜,小丫头片子,还说不喜欢他?

    不过这小丫头气性大,总是气她,就要真气跑了。

    所以裴三咳嗽了一声,正色道:“我是说,以后你不管吃用什么,我都包了!”

    身后顿时一点声音都没有了。

    裴三等了半天没等到回话,也不恼,一张嘴咧到了耳根。

    那小丫头在后面是个什么情形呢,是不是一张小脸带着笑,整个都红成了石榴花?

    马车里的袭红蕊确实笑成了花。

    一杯换得百杯来,任谁能不笑成花?

    撑着下巴搭在窗沿,笑盈盈地看着外面。

    你看,让一条狗听话,原来就这么简单。

    她前世居然会被这样的东西糟践。

    袭红蕊一点点揪着手帕。

    她该怎么让自己从任人糟践的位置,变成可以任意糟践他人的位置呢?

    就像现在,她该怎么让宫里那位富有天下的主人,再看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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