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宦(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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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及音怕谢端静再说出更没谱的浑话,干脆应下了她,“他若是懂规矩,我留下他便是,姑姑不要再说了。”谢及音让识玉拿着她的印信去了趟内廷监,将郑君容的名字从骆夫人处改到了嘉宁公主府。
宫里宫外的太监皆受内廷监辖制,谢及音只能将郑君容带回去用,却不能随意放他走。从宫中回府的路上,谢及音思虑了半天该如何安置郑君容。
放得远了,怕他暴露身份,放得近了,他毕竟不是真太监。要想找个不远不近的地方安置他……
谢及音心里一动,想到了一个好去处。
裴望初在府中无所事事,将谢及音摔断的犀角梳粘合了起来。可那裂痕实在是碍眼,想她堂堂公主,必不愿意用破损之物,于是他重新找了块桃木,比照着犀角梳的样子,用他那给裴家人刻牌位练出来的技艺,给谢及音重新刻了把疏齿的桃木梳。
这木梳材质糙劣,谢及音更不会用。裴望初也不指望她拿去梳头,本就是做来讨她欢心的小玩意儿,只求哄她一乐,愿意带他去嵩明寺赏秋就足够了。
裴望初这边正盘算着,谢及音却从宫里带了个人回来,让他去见一见。
“东厢房有好几间空屋子,以后这位郑郎君与你同住东厢房,”谢及音靠在太师椅上,指着郑君容,笑眯眯地对裴望初道,“郑郎君是宫里的老人,最懂尊卑礼仪,裴七郎闲来无事时,多向郑郎君请教请教规矩。”
裴望初看了垂首危立的郑君容一眼,好啊,真是好得很。
但他面上不显山不露水,十分有礼地朝郑君容拱手道:“敝姓裴,行七。”
郑君容忙还礼,“久仰裴七郎大名,日后请多指教。”
谢及音接过识玉递来的樨露茶,笑吟吟地望着这赏心悦目的一幕。
公主府的下人很快就在东厢房给郑君容收拾了间屋子,吃穿用度不算上乘,好在清净舒适。
入夜,郑君容正在收拾杂物,眼前灯影一闪,转头见裴望初慢条斯理地走了进来。
郑君容起身拱手作揖,“裴七郎。”
裴望初没还礼,在屋里扫了一眼,“如此陋室,真是委屈天授宫弟子了,倒不知天授宫涉猎之广,连内宦也做的如此痛快。”
郑君容脸上笑意不变,“一时委身之计罢了,裴七郎应该深有同感。”
裴望初冷笑一声,“谁说我是一时委身?我正打算在公主府里养老。”
郑君容道:“师兄不是那样的人。”
裴望初默然,负手行至窗前。月色映出他颀长的身形,他看着庭院里的芭蕉,郑君容看着他的背影。
“这么多年没见,我还担心师兄未必能认出我来,”郑君容缓缓低声道,“毕竟师兄心里牵挂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裴望初并未回身,“你何时来的洛阳?”
“大概在师兄走后一年吧,那时天授宫里也变得无聊,听说师兄回了洛阳,我便想来寻师兄。”
“师父同意了吗?”
郑君容颇有些不好意思,“我同师兄一样,是偷跑出来的。”
裴望初微微侧身道:“我不是偷跑出来的,你与我不一样。”
他是被除了名,从天授宫中赶出来的。
天授宫是游离于北魏与南周政权之外的神秘组织。
自天下疲敝、一分为数后,鹿鸣山出现了一位“天授真人”。据传他手持一柄仙人铧,绕着鹿鸣山踱步三圈,入夜以后,便见天上鬼宿四星大亮,鹿鸣山中訇然作响,呼喝声昼夜不绝。第二天有周遭村落的人前往探看,却见山腰处拔地起了一座四十九丈高、八十一丈见方的宫观。
那宫观形如炼丹炉鼎,其八卦方位排列着殿庙轩台,观中更有园林景观,清幽飘逸,如天上神宫、洞府圣境。宫观上书三个字,形神极似已故数百年之字圣,书曰:“天授宫”。
天授真人自称秉天受命,习长寿养生之术,会符咒驱疾之法。他每日制作符水为人治病,又能点石成金扶贫济困,很快就在穷苦百姓中获得了众多的信徒。许多达官贵人也来向他求取延年益寿的丹药,对其又敬又惮,待如座上公,恨不能常趋门下,共同游宴。
天授真人从追随他的数万信徒中选取了一百零四个有慧根的孩子,带到天授宫中与他一同修道。二十年后,天授宫里产生了八位天师,天师之下有三十二位祭酒、六十四位道官。
这些道官手持象征天授教的木铧四处游历,施符驱鬼,治病救人,很快就让天授宫在士族与民间发扬光大,收获了无数信徒。
裴家自裴望初的曾祖开始信奉天授教,每年都会向教中供奉三千两白银。天授教的道官会在裴家挑选有慧根的孩子带往天授宫学道,而这一辈被选中的就是裴望初。
他三岁入天授宫,至十五岁出宫时,已经位列第六祭酒,这在天授宫一百多年的历史上,是绝无仅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