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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以声。

    临走时在临春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告诉赵老师蒋以声中午打架的事儿。

    本应秉公执法的事儿,但…临春又开不了这个口。

    要是蒋以声被欺负了,她肯定要报告老师给他找回公道。

    但可是中午是蒋以声欺负别人…还打的人躺地上起不来…

    {怎么了?}赵老师打了个手势问她。

    临春一个激灵反应过来,连忙摇摇头回教室去了。

    她尽量忽略那些令人不适的目光,闷头往前。

    突然,她的肩膀被人用手指点了一下。

    临春吓得一缩肩膀,回头一看是蒋以声。

    对方从她手里拿过练习册,视线往走廊后瞥了一眼:“说你呢。”

    临春从嗓子眼里细细哼了一声:“嗯。”

    “你知道?”蒋以声略微诧异。

    自然是知道的。

    她甚至可以想得出来那些人是怎么说她的。

    “不生气?”蒋以声和她一起往教室走。

    临春沉默片刻,缓慢地摇了摇。

    蒋以声很轻地笑了一下,没再说什么。

    -

    说不生气是假,但是更多的是害怕。

    临春因为聋哑,从小在学校就没少被欺负。

    别人逗她笑她,甚至打她。

    扯辫子扔书包都是小事,最怕的是有人假意和她做朋友,再曲解她的手语,惹来一系列麻烦。

    她一肚子委屈和老师说,老师还嫌她烦,不想看她写下来的、密密麻麻的解释。

    后来父母去世,家里的天塌了半边。

    大姐一直担心临冬的病情,对临春鲜少关注。

    临春也不抱怨,像是一只寄居蟹,把自己一点一点缩进找到的贝壳里。

    少女磨平自己的棱角,也藏住初露的锋芒。

    她不表达,也不沟通,下了课就把自己关在家里,最大的愿望是像大姐那样找个男朋友,再嫁个好人家。

    藤曼再努力也只能顺着地面蔓延生长,她想有一棵可以攀附的大树,靠着对方汲取到一点点的阳光。

    可即便是这样的愿望都很难实现。

    谁会要一个哑巴。

    十一二岁的年纪,是临春最难熬的两年。

    不过后来,她遇见了蒋以言。

    同年升入初中,又遇见了赵老师。

    如果说蒋以言是临春的月亮,那赵老师就是她的太阳。

    前者让临春知道了银河的广阔,后者给她以热烈的灿烂。

    她抓住机会,拼命学习。

    才明白没有谁是天生的藤曼,她想做大树,做笔直且强大的白杨。

    只是树大难免招风,渐渐的,身边出现了很多负面的声音。

    “哑巴怎么当班长?会不会耽误同学?”

    “聋子还能考第一?抄别人的吧!”

    “残疾就去上特殊学校啊?在这里坐着不是个笑话吗?”

    临春也曾被这些声音打击到崩溃大哭,不想念书也不想出门。

    是大姐挨个站在那些人家的楼下街口,对着街坊邻居指桑骂槐,把那一个个嘴碎的全骂回去。

    事情闹大了,谁都知道这家两个病秧子一个疯婆子,谁碰谁倒霉。

    不过也有交心的邻居过来劝大姐,姑娘家总是要嫁人的,家里名声不好以后彩礼压得厉害。

    临春也害怕,她怕自己一辈子嫁不出去。

    她更怕大姐因为自己的事受影响,临夏已经到结婚的岁数了。

    可大姐却无所谓:“嫁不出去就姐们三个搭伙过日子,怎么活都是一辈子。”

    临春把这话写给蒋以言看,蒋以言笑得不行,说有机会一定要认识认识这个有个性的“疯婆子”。

    只是也就这么一说,两人一直也没找到机会碰面。

    后来,在桐绍“声名狼藉”的大姐还是嫁人了。

    对方还是个有家底子的男人,惹得不少人红眼。

    家里有了梁峻这么个靠山,临春的日子好过了许多。

    只是有临冬的病情横在中间,临春更是不敢麻烦姐夫,只能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不让大姐担心。

    前一阵子王凯杰突然找她谈恋爱,把她吓得不轻。

    像对方这种学校里的混混头子,临春本是连拒绝都没那个资格。

    坏了老大的面子,校里校外都一身的麻烦。

    即便报告老师,再告诉姐夫,也不能避免放学路上被推一下打一下,一群男生凑在一起,掀了她裙子就哄笑着跑开。

    临春那时候很害怕。

    不过好在中间有李瑶瑶给她撑腰,连着她男朋友一起把事情压了下去,这才没了后续。

    但临春在学校里碰到王凯杰还是难免尴尬,一般能避就避,避不了就耷拉着脑袋硬着头皮当没看见。

    那些刺耳的声音所有人都听得到。

    但他们知道临春听不到,所以越来越嚣张肆无忌惮。

    蒋以声一天去几次厕所,几乎每次都能听见他们在压着声音调侃女生。

    谁胖了谁瘦了,谁化的妆谁衣服丑。

    除了临春,他们谈及临春完全不压着声音。

    小哑巴耷拉着脑袋,人都快贴墙上了,那几个还能笑着嘴碎。

    “她裙子是不是剪短了?”

    “穿这么骚,勾引你呢。”

    蒋以声看着临春搭在小腿肚的裙摆,都想不出这句话怎么构思出来的。

    本来是想礼貌的提醒一句,但心里的火气怎么就憋不住。

    他直接拎过那个男生的衣领,掐着颈脖把人往墙上猛地一按。

    走廊上的人发出一声惊呼。

    旁边的男生全都变了脸色,但却意外地没人去拦。

    被掐的男生只能脚尖着地,手指抠着蒋以声箍在他咽喉的手掌。

    可少年的手指牢如铸铁,憋得他满面通红。

    “积点口德。”

    蒋以声努力让自己说出来的话听着比较平和。

    “就是他。”旁边有人小声提醒。

    另一个男生也反应过来:“中、中午那个…”

    “嗯,”蒋以声偏头礼貌回应,“就是我。”

    感觉手里的挣扎越来越激烈,他估摸着也差不多了,把手上的男生往左边猛地一甩。

    趁着对方弯腰猛咳时再随意勾了下脚,绊出去一个结实的平地摔。

    “嘴别欠。”

    蒋以声扫了周围一眼,慢悠悠地扔下三个字,这才转身,几步跟上走在前面的少女。

    所有嘈杂的纷扰与混乱都被蒋以声挡在了身后。

    临春听不见声音,也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胆子很小,被点了一下肩膀就吓得一抖。

    问生不生气,也不生气。

    意料之中的回答。

    不过也无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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