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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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一笑:“方才玉昭差点绊倒,幸亏侯爷出手相助。”颔首又道:“玉昭还有事要忙,先行告退了。”直到褚吟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红墙尽头,解慎才转身回了琼华宫。
周贵妃试探道:“少见慎儿这般主动,对郡主有想法?”
解慎坐下喝了口茶,笑道:“娘娘目光如炬,常衡在您面前藏不住心思。”
“你的婚事,姑母是一直放在心尖上的。你虽打小就随母姓,但姑母一直当你是周家人。前些年皇上给你赐婚宣政公家嫡女,那孙家娘子是出了名的温婉可人、蕙质兰心,你与她郎才女貌、门当户对,多好的一桩婚事。”
“谁料天不遂人愿,她还未来得及见你一眼,就随全家战死在了洛城守卫战里,满门忠烈,尽数殉国这事最终倒也苦了你,碍于孙家脸面、朝臣感情,多年再未谈及嫁娶之事。这一晃,都快而立了。”
周贵妃深深叹口气:“至于明远嘛,是个好孩子,聪慧玲珑又有孝心,仪表相貌放在整个颍都也是最拔尖儿的。自古英雄配美人,你于她有意实属正常,”周贵妃若有所思,有些迟疑,“可这丫头所处境地太过复杂,恐非良配。”
解慎追问道:“姑母此话怎讲?”
“先不说褚大人为人如何,本宫听闻她自小就与父亲不睦,七岁那年不知出于什么机缘,被晋王收为义女养在身边。如今晋王权势熏天,关于他们的关系,民间颇多不堪传闻也不知该说她究竟是命好还是命苦。”
解慎道:“民间传闻三人成虎,恐做不得真。”
“传闻真假本宫不知,但明远这些年替晋王做事铁板钉钉。你回颍都那年,可听过梁王狩猎被刺一案?王爷和世子殒命澜湖,随行八人皆死于非命,唯一完好无损的,是发出邀约的明远郡主。”
“梁王妃恨死了她,巴不得将她碎尸万段,使尽浑身解数都想把杀人凶手的罪名钉死在她头上。可任凭她四处奔走,甚至在太极殿外跪了一天一夜,也只求得个将明远驱逐出颍都三年的结果。”
“虽说蓄意谋害证据不足,但这般从轻发落,背后少不了晋王的手笔。身负十人血债,明远还跟个没事人似的,畅行颍都,云淡风轻,难怪坊间都传她褚玉昭‘一张桃花面,镌颗阎罗心’呢。”
解慎失笑道:“听起来倒真有些瘆人。”
“你别不当真。”周贵妃握住解慎的手,语重心长道:“明远的手上,想来是没少沾血慎儿三思”
解慎颔首:“常衡欠缺考虑,多谢姑母提点。”
“你若听得进去,也不枉我苦口婆心。”
“常衡明白,”他散漫笑道:“姑母还不了解我么,牡丹花下过,所求不过片刻快意,方才那点兴趣当不得真。”
“有你这话,本宫就放心了。颍都那么多好人家,姑母给你慢慢挑。”
褚吟在回府的路上全程沉着脸。
临到进门前,回首望了一眼长街斜对面。
三年前走的时候还是一片寥落、衰草连天。吴将军府的牌匾上裹着成片蛛网,大宅门口的木柱腐朽难支,如今却是气宇轩昂人进人出,檐下挂着“解”字灯笼,一派高门大户之感。
丫鬟如月主动道:“吴将军旧宅三年前赐给定安侯了,就是尉陵军的统帅解将军。”
“是么,”褚吟的眼神逗留在定安侯府牌匾上,似笑非笑地叹了句:“当年吴将军死状惨烈,连骸骨都拼凑不全,侯爷还真不怕晦气。”
回颍都这三日,她马不停蹄拜访了所有应该拜访的人。
上到皇帝,下至商贾,都是千年老狐,没有一个好糊弄。
从琼华宫回府后,褚吟顿感神思疲惫,立马吩咐如月备水沐浴。她成日打喧嚣里过,当下唯独贪图须臾宁静。
屋内水汽蒸腾,浴盆里漂着大片梅花。她独自泡在水里,闭上眼睛往下一滑,任整个身体沉入水中,偷来片刻松弛。
温水刺激耳膜,咕咚咕咚,轻微的痛感让她觉得非常舒服。良久才浮出水面换气,随着呼吸缓缓入喉,竟靠着木盆睡着了。
褚吟做了个梦,梦到许多旧事。
千万张过客的脸纠缠在梦里,有笑脸有泪容。
——世子在山顶朝她招手,笑得非常灿烂:“玉昭!快来看!山谷底下有溪流!”
——梁王站在澜湖边垂钓,一改往日严肃模样:“明远郡主,锡儿是真心悦你,若你能以诚相待,外头那些风言风语,本王可以当从未听过。”
——褚良安面露嫌弃,将她一脚蹬开,撞翻了梁王被一剑封喉的尸体:“回府吧,这里没你的事了。”
——大雨倾盆,梁王妃在太极殿门口发了疯似的冲向自己,在脖子上抓出三道血痕,声嘶力竭地大喊着:“贱人!害人偿命!”
她想跟着他们笑一笑,嘴角却似千斤重,她想陪着他们哭一哭,眼眶干涩到发痛就是掉不下半滴眼泪来。
穿过一张张熟悉的脸,褚吟只觉心尖儿麻麻的,胸口有个深不见底的洞,吞噬了所有情绪。
蓦地,整个世界突然被烈焰点燃。
那些笑脸哭脸转瞬化为黑灰色齑粉,直冲入她的耳鼻喉中,让人窒息。
褚吟猛地惊醒!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沉在水底。
被恐慌裹挟着,她一通乱抓,胡乱挣扎了许久才爬起来,捂住胸口疯狂咳嗽。
“郡主!?”如月推门而入,抬头正对上她惊恐的双目,眼底一片猩红。
如月心头发毛,只听褚吟冷静地说了声:“出去。”立马落荒而逃。
褚吟抹干净脸上水渍,在缭绕的烟雾中怔了许久。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浮在水面的花朵,小小的、嫩嫩的,美丽、无根、漂泊、脆弱。
水波随意一荡,就能将它们彻底掀翻。
想到这,她突然笑了。
手指插入水中,捞起一朵花,放在眼前打量了片刻,骤然用力捏碎。淡黄色的花瓣渗出汁液,顺着她的指甲盖儿流了下去,和左肩渗出血污相交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