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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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事为善:“夫人也不要过于忧愁了,或许流言再过一段时间就消停了呢?”萧宝珍摆弄着新到的檀木扇,在旁撇嘴:“若是能把阿姊送去庄子,或者送去寺庙就好了。”
“宝珍啊,你这么说,七娘可会伤心的。”萧昶又道:“那孩子又刚失了记忆,诶呀,我看着都心疼。”
郑氏只是烦闷地掐了掐眉心,如今事事都超出了她的预料。
“珍儿说得没错。若是她悄悄回来的,继续掩人耳目瞒下去就是了。横竖七娘体弱,本也不喜欢出门。”
“如今却被纪家那郎君大摇大摆接了回来,这‘头七’才过,人就活了,要让人家怎么看待我们侯府?一想到人人都在议论此事,我就心烦意乱。”
“唉——”侯爷却闷声道:“夫人,你且小点声,还不是你上次提议如此。”
“我本来以为她不会回来了。”郑氏急道:“更何况她那心疾。你可还记得,幼时去,那怪僧人就指着我的腹说,这孩子恐有早年夭折之相,我想也是……”
人人都以为,她原先也是活不长久的。若非是这次遮掩意外提前举行了丧事,也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得办了。
郑氏攥紧帕子:“如今,如今简直荒谬至极!以后还让我怎么带着珍儿出去宴客。”
隔着一层纱窗,没有下人,明堂里隐隐絮絮的话音飘入门外。
萧夕颜淡淡地听着血缘与她最亲密的这些人,是如何议论关于她的命运,却只是无悲无喜,心中空茫一片,只觉陌生和遥远。
只是那一阶门槛,她是怎么都迈不过去了。
“娘子……”和光忍着啜泣:“侯爷和夫人,怎么能这样待您啊。”
萧夕颜打消了请安的心,转身回到了长廊,反倒安慰起她:“无事,我都理解。”也恐怕是心已麻木了。
可想而知,若是那日来紫山寺接她的是侯府所派的人,而非纪庭泽。那么恐怕如今,她连在侯府中继续待着的机会也没有了。
她不过是一个名义上已经死去的萧七娘。
“不过其实奴婢觉得,娘子从山寺回来后,气色似乎都好了许多呢。”和光偷偷擦了泪,看着眼前温温柔柔的女郎。
娘子看起来都没有以前那样纤瘦得只剩骨头了。
“我相信,娘子定能长命百岁的!”
萧夕颜垂眸看向自己的掌纹上的生命线,腕骨的确不似昔日细得可怕,蔻丹也透出了一些绯色。吐纳之间,身子似乎轻盈许多。
自己的身体,似乎的确康健了不少?
她又摇了摇头。可那几个月发生了什么,也的确如何都想不起了。恐怕是真的是在山上养心,沐浴山泽气息,才有所好转吧。
只是……
萧夕颜回到积翠苑后,从妆箧中取出了一只木簪。这是她孑然而归,身上唯一所带着的东西。仿佛也是见证她这消失的数月,唯一的物件。
触手温润,木质隐隐有香气,花纹细腻,做工精致。
她有些失神,“和光,你在哪里见过这样的木簪么?”
和光凑近看了看,奇道:“娘子,这木簪好生精致!这上面是什么花的花纹?婢子看不出来。”
萧夕颜却喃喃道:“是杏花。”
仿佛有什么明媚的景致在眼前稍纵即逝,少女眼底闪过迷茫,她也不知为何忽而心跳。
最终还是收起了那根簪子,连同将莫名的心悸一并压了下去。
午后无事,萧夕颜摇头:“罢了,我去看看阿兄吧。”
-
隐苑是宣平侯府中最为荫蔽的一个角落,这里终日寂静,好似断绝了人烟,被所有人遗忘一般。伺候在这里的婢子也并不多。
最为显眼的是门口两个格外魁梧的府卫。
见萧夕颜来了,两人恭迎地点头,边为她打开沉重的门锁:“七娘子安好。”
一人踟蹰道:“七娘子……里面等下若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您只要呼唤一声就好,属下们都在外面。”
萧夕颜眼底泛起微澜,点头应好,迈过了台阶。
踏入静得可怕的静室,地上铺满了杂乱的宣纸。她将重帷扯开,让窗外的日光照射入内。方才轻柔地呼唤了一声:“阿兄?”
忽而从黑暗中闪出一个高大的影子,如同一座大山倾覆,紧紧地拥住了她。
“啊——”
萧夕颜惊叫了一声,随即想起府卫的话,又压下了声音。
少女伸出玉荑,轻轻拍着覆在肩上颤抖的人,很快感受到颈处的一股湿润。她耐心地低声重复着“别怕,别怕”,直到对方的手臂渐渐松开。
“阿兄,你怎么了?”
萧夕颜抬头看向眼前的男子。萧澈头发散乱,白净的面容上涕泪相交,犹如稚子。
“颜颜……”萧澈眼里不断滚出豆大的泪珠,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我、我还以为,你再也不会想来找我玩了。”
“直到我听他们说、说你病得很重。后来又说你病死了,不会再有人来看我了。颜颜,你还活着对不对?”
分明是已及冠的郎君,可神情却像是一个天真不谙世事的孩童。那双明澈的眼,糊了满脸的泪,痴痴的口吻,无不昭示着他如今依旧心智未熟。
可他就是她的阿兄,阿娘曾赋予厚望的第一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