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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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蛮不讲理地将细嫩手指缠上他指间时,浪潮拍击礁石,他大脑停摆一瞬,仿似节拍器过速,发条耗尽便狼狈地停在半途。心脏一下很空,一下又很满。
这种涨潮般的完满感前所未有,宋涯不由自主地将那只手握得更紧。看着陈亦岑故作扭捏地向安保秀戒指,他不仅生不出一丝厌烦,还隐隐有些难言的自满。
陈亦岑才不知道旁边冷着一张脸的宋涯心里有多波涛汹涌。应付完保安,她不敢立刻松手,怕太假被人盘问。
于是,直到走进疗养院大厅,她才抽出手,不好意思地转向宋涯:“抱歉,脑子一下懵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用这种办法蒙混过关。”
废话,当然是因为看气氛好想刺激一下他。这种话她只敢在心里想想,顺便对毫无波澜的宋涯扮个鬼脸。
掌心一空,宋涯下意识蜷起五指。被填满的炙热转瞬即逝,空气像冰冷阴湿的蛇信,森森缠上指根。
半天没回话,陈亦岑以为他真生气了。联想到阿斯伯格,她猜测他大概厌恶肢体接触。
她道歉得更大声:“唉,真不好意思,我……”
“没事!”宋涯突然抬高声音打断,仿佛才惊醒,左手往身后藏,竭力克制指尖的一点痉挛,“没事……没事。”
他一声比一声低,到最后一个词,她已听不太清。
算了,没生气就好。
她去前台办理手续,晾着宋涯冷静一会儿。管他有什么气,宋大少爷三十好几的人了,总不至于为了这点事像个贞洁烈女一样找她麻烦吧。
将宋涯与贞洁划上等号,诡异的合适。她实在控制不住笑容,前台员工看在眼里,顿时被那熠熠生光的锦绣容颜所感染,也露齿而笑。陈亦岑只当她们心情不错,临走前给这群辛苦上班的年轻妹妹们甩了个飞吻。
进电梯、到房间,宋涯全程一言不发,脸色阴沉得能滴水。
密闭空间内,陈亦岑发间似乎缠绕着一缕清水百合的幽香。以前他从未注意,此时,那似有若无的清甜却一个劲往心里钻,整颗心都微微发痒。
失速、失重、失控——全是宋涯生平最厌恶的词。心脏危险地振动,他竭力将注意力集中在衬衫袖口、疗养院门牌号、墙壁上的污渍等等细枝末节处。
与adhd极严重的孩童时期完全颠倒了过来。那时他难以长期集中注意力,此刻却巴不得精神涣散,否则一不留神,视线就有自我意识般黏在陈亦岑背后,比磁石还灵。
房间0716,陈亦岑停下脚步。
深吸一口气,她察觉到背后刀锋似的视线不着痕迹地移开。
作为剧场演员,她对视线的感知较常人敏感得多,自然知道宋涯一路上都在盯着她看。但她没法沾沾自喜地以为自己攻克了号称无心无情的宋少爷——这人生起气来也爱瞪人,那感觉跟现在一模一样,都让人毛骨悚然,冷汗直跌到脚趾。
算了,就当没发现。
她抬手敲门,等了几秒钟,再用前台给的房卡刷开门禁。
房门打开,第一眼看到被风吹起的米黄色窗帘。
窗边放着一辆轮椅,轮椅中的老人一头雪白卷发,在日光下微微发着亮。
高级疗养院的房间都会为会员私人化定制,0716考虑到老人坐轮椅时的高度,特意将窗户设置得很低。这样,无需费力站起,她也能看见一望无际的珠江,与城市上空的薄云翻涌。
仅仅一个背影,陈亦岑已眼热。
“阿婆,”她用粤语轻声呼唤,“我来看你啦。”
察觉有人入内,李芬——原名玛丽·杜博斯,控制着轮椅转向。老太太年过古稀,却气质不减,五官骨相极好,依稀可见年轻时的风华。金发已全白,瞳仁仍是蓝汪汪的,经过年岁洗礼愈发清透,孩童般无邪。
看见陈亦岑,惊喜笑意爬上老人枯瘦的眼眶。她慢半拍地张嘴,抚唇,欢喜道:“乖女仔嚟啦(乖女孩来啦)!”
视线却朝下,俨然在对五六岁丫头说话。
陈亦岑心头一痛,抿着嘴,不敢让老人看见寥落模样,哪怕她不一定认得出来。回过头,她对宋涯说:“介意配合我再演一会儿吗?”
天光与微风中,女人颊边碎发轻舞,浅金光环镀着昳丽面容,远山眉柔情万种,狐目濡湿。忧愁如一层面纱将她笼罩,也罩住了宋涯。
他听见自己哑声说好。
随即,陈亦岑轻轻牵住他的手,力度很小,小到他不用挣,就能轻易摆脱。
偏偏那轻如鸿毛的一触,牵动他胸口不安分的物什,扑通扑通,跳得飞快。
她牵他上前,一直走到玛丽的轮椅前。
老人时而讲粤语,时而讲法语,一会儿觉得面前是个头不到自己腰的小曾孙女,一会儿又管她叫淑宁。
陈亦岑单膝跪下,仍牵着宋涯的手,嘴角一抹宁静浅笑:“arrière-grand-mère, voici mon homme”
阿婆,见见我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