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六合一(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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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话他还没说出口, 周梨早就已经猜了个七八,便趁先开口道“大家的顾虑我不是不知道,也不是不晓得大家是为了我好。可是我能等, 大不了以后好好供孩子罢了, 左右那做父亲的能读书,想来小的也不会查到哪里去。只是”她说到这里, 竟已经眼泪汪汪地看着周老头“只是我心里难过, 我爹走了后,就爷您真心待我好,可偏我是一个姑娘家, 又做不出什么大作为,如今只想着唯一能报答爷您的, 就是叫您有生之年, 能叫人见了磕头叫您一声老太爷。”
而这前提,也只能是晚辈做官, 家中长辈才会有这份殊荣。
一声老太爷, 果然叫周老头有些沉沦了去。一时间又是感动又是震惊,忙要给周梨擦眼泪,“好孩子,是爷错怪你的好心了。只不过你的心意爷晓得了, 咱不能拿钱去赌,若是打了水漂,你这后半辈子可怎么过”
周梨没再说什么了, 有些事情点到为止就好,再说就会令人生厌。更何况话说满了,都没能给人想象空间。
所以她如今给周老头画了个做老太爷的大饼,回头叫他自己想去。
因此也不提, 擦了眼泪后,便转而提起过年事宜。
不过周老头却提起了杜仪的事情。自打去年将人接来后,因那时候潘氏娘家人住在那边,所以周老头让杜仪兄妹歇在周梨家这头。
没想到隔天他们去了镇子上,就在周秀珠那里安顿下来,便不再怎么来往了。周老头一直觉得,多半是因为那老太婆管杜仪要银子的事情,为此也是没少和周老太争执吵闹过。
如此叫杜仪心生了隔阂,如今有什么事情也不愿意同自己这个做外祖父的说。因此晓得周梨常去镇子上,和他也算是相熟,便问道“他老大不小,到底怎样打算的有好姑娘可不能就此耽搁了。还有我听人说他在堤坝上认识了几个县里的人物,可是什么人,行的是不是正道”
“都是好人家的子弟,因见着表兄有一门雕花刻朵的好手艺,方一并玩耍。”周梨简单回着。
周老头听罢放心了些,但仍旧对杜仪婚事不放心,只要周梨让周秀珠好生劝着。
这一说杜仪的事情,白亦初读书的事儿自然也就揭了过去。转眼快到晌午,周梨要去做午饭,留他用饭。
周老头却是个避嫌的人,见着寡妇儿媳元氏回来了,便起身走,“不了,我回去吃。”然后便告辞走了。
周梨送他到门口,这折回身来,想着一个早上不见白亦初,便同元氏问“还在鱼塘边上”
元氏正是从那头过来,“是呢”想着白亦初的确一副不愿意继续读书的样子,很是不解,“他既不愿意,你这又何苦来哉”
“现在不愿意,总好过将来后悔,如今就辛苦个十年八载的,可若这十年八载不辛苦,往后一辈子都要吃苦受累。”他们这样的出身,除了读书哪里还有什么捷径可走读了书就不用每件事情都亲自去实践了,节约了许多时间,还能从那书中总结出别人的经验和避免教训。
因此,这书要读。还是那句话,不为了考功名,就为了将来他活得轻松些,也要读。
元氏本想劝的,可听得周梨这话,又觉得是有着十二分道理的。于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你说的没错,回头我也好好劝一劝。”
可怜白亦初还在想着,怎么让元氏和自己统一战线,毕竟他也看出来了,元氏是不想去县城里的。
然这才回来,就叫元氏一把逮住,“阿初,我有话同你讲。”
白亦初心说正好我也有话说,只赶紧跟她一起避开厨房,绕到后院去。
此刻周梨正在厨房里忙,自打她身体好起来,厨房的事情一直都是她在张罗。无他,只因这食材什么样样不缺,但是元氏缺乏一双制作美食的手。
又说白亦初和元氏到了后院,有一下没一下地抓着碎玉米粒喂鸡,一面问着,“元姨你也不想去县里吧”
元氏倒没有骗他,只点了点头。但还没等白亦初笑出声,她又继续说道“但我觉得阿梨说的对,男孩子就是要读书,难道你这一辈子就想做个庄稼汉子不是”
白亦初的欢喜当即就咔在喉咙里了,怎么也想不通元氏怎么还没拉拢就开始叛变。直愣愣地看了元氏好一会儿,确定她果然再劝自己后,这才道“那又不只是读书一条路。”
“是不止读书一条路,我晓得你平日里喜欢舞刀弄枪,我和阿梨也不拦你,可你若想上战场,这心思起都不要起,人就一条性命,你要是在战场上出了什么事,你叫阿梨怎么活同我一般做个寡妇么”元氏向来温和,一句重话都不会同他俩说。
不过如今这口气,却比往日里要严峻了几分。
叫白亦初也不敢继续跟她反驳。本来还想说自己不可能那么倒霉的,一定会出人头地。但转头一想,这样的话拿什么来保证呢但他也不愿意读书,读书之后他就不能跟着干活,还要让家里的两个女人来养他。
再有,周梨有多少银子他心里有数,如果自己出了头尚且还好,可若运气不佳呢这些个银子岂不是都打了水漂,周梨和元氏往后可怎么过
反正他也有自己的苦衷,也感恩周梨愿意花钱供他读书,可问题在于这恩情太大了。别说他是买来的赘婿,就是这村里有几户人家,愿意供亲儿子上学的
但他又十分了解周梨的脾气,若这话他给说出来,不晓得又要被周梨怎么说了。
于是也只能叹气。把希望放在周老头那,反正听周铁胆他们说周老头来过,必然是为了自己读书的事情。
周老头怎么可能让自己读书呢想到这里,倒也没多担心了。
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猝不防及,让周梨也一直没得空去镇子上找杜仪帮忙凭房子一事。
因为隔天在半坡庙里的花慧被她爹和后娘给接了回来。
她爹在堤坝上干活的时候,受了伤往后做不得重活,如今家里也就少了一个大劳力,弟弟妹妹一串年纪又还小,她奶今年开春在田埂上踩滑掉了田里,叫人发现救出来的时候,半个身子都瘫了,一直都卧病在床。
这一年来,花慧家里厄运连三。
所以觉得她在庙里也没什么用了,整日烧香也没见菩萨保佑家里,倒不如将她接回来嫁人换彩礼缓解家中艰难。
这事儿瞒得很好,人家她爹和后娘都相看好了,八字也都订下了,才去将花慧接回来。
近来周梨心思都在白亦初读书之上,也是好几日没过去看瘫痪在床的花慧奶了。
今儿一早听着花慧家那边热闹,元氏去探了一头,才得了风声,忙同周梨来讲。
花慧和周梨一般年纪,也是要过了年才满十一。
这样的小小年纪,若是嫁过去做个童养媳倒也使得,可偏偏她嫁的是个带着两个孩子的鳏夫。
“真真是作孽啊听说那男人大的儿子就比花慧小个两岁,小女儿还在襁褓里,女人是死在难产里。”所以男人带不来小儿,便花了钱托媒人找个可靠的帮带孩子。
周梨一听,顿时头皮发麻,“真是作孽可订下了那男人不知道花慧今年多大么”
元氏回着,“晓得,听说早前媒人给相过寡妇或是黄花闺女,但他嫌人大有心思,生怕对他娃儿不好,所以这最后就挑中了花慧。一来觉得她在庙里待过,必然有一副慈善心肠,二来她年纪还小,心思少。”
周梨心想,既然怕这怕那的,他雇一房奶娘不就是万事大吉了么却又听元氏解释,“那鳏夫有些家底的,家里还有个老太太,今年身上也不大好,指望着冲喜能叫她好起来。”
这下换周梨没得话说了,白亦初被买回来和自己拜堂,可不就是冲喜用的么
但是她一想到那鳏夫做得花慧的爹了,这跟自己和白亦初是不一样的。因此也是如何也坐不住,忙去了花慧家里。
远远还没进门,就见花慧家如今大门开敞,里头宾客声尤为热闹。
花慧爹娘都忙着招呼亲家,所以也没空管她一个小丫头,她直径摸到了花慧奶的屋子里,果然见花慧坐在里头。
花慧见了周梨,眼里闪过一丝欢喜,“我本想去寻你,可我爹不叫我出门,我琢磨着今儿你必然会听到消息过来的。”
周梨见她穿着一身红花打底的新衣裳,盘腿坐在她奶的床边上,一副老实模样,“他不叫你出门,你就不去了”方才似乎听说,今儿就要把花慧接走,怕那边的老太太等不及了。
花慧听出周梨口中的怨气,心中倒也不怒,反而露出一抹笑容来,拉紧了周梨的手,“不枉我们俩从小要好,人人都欢喜我这桩婚事,觉得我去那庙里果然修了好福气,嫁过去给人做太太,就你一个人忧心我。”
周梨知道花慧不糊涂,可却也不解她为何不反抗,听得这话一时只觉得心里难受极了,“你既也晓得往后过的日子不是那般好,怎如此老实坐在这里你晓不晓得,他们一会儿就要将你给带走的。”
花慧苦笑,一面垂下头,“我自然晓得的,我若是真不愿意,我师父肯定也会替我想法子。”可她说到这里,口气却生出一股子的悲凉,目光瞥向了瘫痪在一旁的奶奶,“可是,我不能不管我奶,我娘走后就我奶拉扯我长大,若不是她将我送去庙里得了这几年清闲日子,只怕我早早就被我爹他们给卖了去。”
所以花慧也想,自己若真嫁了,既给那头冲喜,也能替奶奶这里冲喜。就算没什么用,但自己嫁过去了,这里收了彩礼银子,多少是能匀一些出来给奶奶抓药吃。
这些话她是没说出来,可周梨那样聪明,哪里还能看不出她如何打算的。但正是因为猜到了花慧的想法,周梨才会觉得更难过,明明是要好的朋友,可自己是一点忙也帮不上,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嫁那样一个做得爹的男人续弦。
这会儿反而要花慧伸手给她抹去眼泪安慰,“阿梨,你也别难过,也许我和你元姨命一样好呢你看你爹待你元姨好,你也敬爱她,没准我的继子继女也这样对我呢”
可这话不但没有半点安慰到周梨,反而让周梨哭得更难过了。
她对于花慧嫁人一事,也无计可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被抱上了扎着红绸花的毛驴,叫那人高马大的男人带着走了。
周梨还是一路追到了村口,瞧着坐在毛驴上的花慧身影越来越模糊,她眼泪也流得越来越凶了。
白亦初不知几时跟来的,拿了手绢给她擦眼泪,“你别太难过了,我听说了,她若是不嫁过去,她后娘原来是要将她卖到那种地方的。”
所以,这样一对比,花慧这个结果还是好的恰恰是这样,才叫周梨觉得悲凉。
姑娘家,要活着实在是太难了,要活得好更是难上更难。
她终于是没有忍住,转身扑在白亦初的肩膀上哭起来,“凭什么啊”
周梨病了,那天哭了不知道多久,叫白亦初给背回家后开始发烧。
她自打白亦初到周家后,还是第一次生病,可将元氏给急得不行,又是请了郎中找了神婆,就怕她忽然引发旧症。
好在烧了两日,那体温终于是退了下去,只是身体虚弱得很,每日只能勉强吃上一小碗白粥。
这可把白亦初给吓着了,端着小瓷碗一点点耐心喂她,一面劝着“你可快些好起来,我再也不同你对着干,你想叫我读书,我就好好读,往后给你挣诰命。”
周梨也不知道此刻自己处于什么状态,反正现在对什么都没了兴趣,便是听到白亦初给自己挣诰命的话,情绪也没有半分起伏,只想就这样半死不活地躺着。
也是她这样病,把城里的房子给错过了,周秀珠还带着孩子来瞧了她一回,听得她是因花慧的事情生病,也忍不住在一旁叹息,“阿梨你看开些,这世间女人就是这样过日子的,咱也没办法,这事儿更不怨你,你可要快些好起来才是,不然叫花慧那头晓得了,该多难过。”
周梨心里还是觉得实在不甘心,可那种深深的无力感,又一直拽扯着她。她看着眼前的姐姐,想着姐姐的艰难,想起年幼的小树和懂事的青苗。甚至是想着青苗以后长大了,也会不会因为被人嫌弃出身
她乱七八糟的想了好多,最后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再度醒过来之时,人总算是想通了,这样躺下去是没有用的,她现在是没有办法改变花慧的命运,但是姐姐的青苗的,自己的元姨的,往后只能是更好。
一早白亦初照例给她送早饭和药进来,见她竟然已经爬起身来了,而且眉眼间有了不少精神,还已经穿戴好,当即就忍不住满脸的惊喜,一面朝外大声喊起来,“元姨,元姨,阿梨起来了”
周梨瞧着他那兴奋得上蹿下跳的样子,方瞧见他这些日子瘦下去的两颊,又想起他在自己病中的各种话,嘴角不禁浮起几时笑容,“你莫要喊,我可还记得你此前答应过我什么。”
这话一说出口,好似一大盆冷水般将白亦初身上的热情火焰都给浇灭了。
但也不过是一瞬,白亦初看着健康精神的周梨,又开心地笑起来,“你别不信,我马上就给你写下来。”
不过周梨哪里真能叫他写下来只招手叫他把饭给端过来,“我好饿。”
叫她这样命令,白亦初不但不生气,反而热情无比地给送到她嘴边,“还想吃什么你这些日子没日就吃那点无盐无味的白粥,实在没营养,现在想吃什么,烤野鸡炖兔子还是我去鱼塘里给你捞鱼煮汤”
周梨听着他这略显啰嗦的话,并不觉得烦躁,反而心里暖暖的,“都行,你和元姨也吃,我病了这些天,你们也瘦了。”
元氏刚好闻讯而来,见着周梨果然精神了几分,还在同白亦初说话,心里也是欢喜得不行,“要吃什么,我马上去做。”
周梨见着他二人里外为自己忙碌的样子,忽然又想自己的生活也没到彻底绝望无助的地步。她到底还有这些个亲人在乎自己的。
只是想起花慧,心里终究是有一丝痛楚。
深秋了,天终究是凉了下去。
她这大病初愈后,即便是早秋有些晃晃太阳,元氏也不许她到外面,就怕体弱又重新着凉。
整日只将叫她在屋子里烤火。
家里秋收已过,倒也没什么事情了,总共就招呼着后院那帮牲畜。
她病着的那些天,实在顾及不到,在家里生了两胎的老母猪已经让元氏叫二叔公家那边赶过去了。
所以如今倒也是清闲。
难得白亦初一改往日上蹿下跳的,不知道杜仪从哪个朋友那里弄来的杂书游记,两人窝在屋子里瞧,倒也打发了时间开拓了眼界。
她病了这一回,白亦初听话了不少,还主动与她说起县里凭房子一事。“我问过表哥了,近来到了年关,价格反而涨了不少,位置也不大好,只怕得年后过了春耕才会有好的。我想既是如此,咱继续把地里收拾起来。”
反正周梨也不想继续将田地给花慧家了,按理花慧后娘也是为了家里把花慧嫁人,和自己是没有什么关系的。
可周梨瞧见了就是心里不舒坦,也就绝了这心思。
眼下听到白亦初这样一说,也是应了。“也好,反正现在也没好先生。”早前她相中的那个先生,听说回了江南老家去,还来不来另说呢
反正她想好了,既然都是花银子读书,不见得一定就要在本县城。哪里有好先生就去哪里,也学一学那孟母三迁。
两人在屋子里商量着,既是提起田地不给花慧家的事儿,自然也提起了花慧。
但是白亦初也没个什么门路打听消息,不过是小伙伴们从长辈那里听来一二,再传给白亦初罢了。这个时候他也隐隐觉得,好像自己也挺没出息的,想给周梨打探点消息,都没个路子。
也正是如此,他这两天也开始在认真考虑这个问题。这样混下去是不行的,自己就算是什么赘婿,但也是这家里唯一的男人,总不能以后样样都靠阿梨出头。
不然自己还算什么男人呢
心里一面盘算着往后的出路,一面与阿梨说道“听说将她接回去后,那人就只叫她照顾那小女儿,自己收了包袱跟人去了北方贩卖木材,没个半年是不会回来的。”
周梨听了这话,放心了许多。“那样还好。那他们家的老太太呢”
白亦初摇头,“她没到那老太太就撒手没了,那些天你病了,我也没仔细去打听,也是这几日才晓得。”
周梨心想,只怕也是正是这样,那男人才收拾包袱去了北方,毕竟这新媳妇进门就死了老娘,怎么也不吉利,他更不可能留下来。
这样一想,花慧好像也就是换了个地方照样过日子。
于是也算是松了一口气,但还是有些放心不下,“你若是有门路,帮我访个消息,叫我随时晓得她过的日子。”
“这是自然的。”所以白亦初想,这朋友就不能仅仅发展村里这几个小伙伴了。但要出门总需要个名目,就与周梨说道“左右这些天家里也没什么事,我和表哥到堤坝上去长长见识。”
周梨倒没有反对,毕竟白亦初本就是个活泼的性子,自己病了的这些日子天天拘着他在家,因此也就应了。
但有些不放心,怕他给杜仪添麻烦,“表哥也是在人手底下过活,你去了不要任意妄为。”
“我有数。”白亦初满口应着。
但最终周梨还是跟着白亦初一起到镇子上去了,她觉得卤菜摊子一直开不起来,家里的老母猪又卖了,总不能指望银子自己生银子,还是得自己想办法。
正好新粮上市,去年的旧粮食也就落了价格,她想着赚点差价,所以便开始购买旧粮。
等过了年,到三四月的时候,各家的余粮都快吃完了,又接不上地里的新粮,那个时候旧粮拿出来卖,最是好出手。
但是要靠这个大富大贵是不大可能的,也就是赚几个辛苦钱。
她与周秀珠说了此事,毕竟这些个旧粮都要存放在周秀珠这里。
周秀珠听了自然是赞成的,但又可怜妹妹这般年纪小就要想办法谋生计,反而是自己命好,得了父亲给留的这桐油铺子,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等着过了晚饭后,将周梨拉到自己屋里来。
周梨见晚饭后姐姐就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如今又把自己喊进屋子里,心想莫不是要和自己合伙
哪里晓得她刚进屋坐下,周秀珠就拿了一张地契出来给她。
周梨一瞧,可不就正是这桐油铺子的店契么一时不解地看着周秀珠,“姐,你这是”
周秀珠示意她坐下来,“阿仪虽时常也帮我,但我也瞧出来了,他不是个平凡人,一辈子不可能窝在这小地方里,往后我这里还是得要雇人,可既然如此,倒不如你来帮我,咱们俩一人一半,也省得你为了那些个零碎银子,四处奔波。”
周梨心里是感激她的,但还是将店契给还了回去,“我还年轻,未来无限可能,我胆子也大,敢做姐姐你不敢做的。所以这店契姐姐还是收着,就算是为了苗儿和树儿想。”
她这话倒是没有错,她胆子大有主意,不像是周秀珠一样墨守成规过日子。但周秀珠心里还是觉得过意不去,“我生来就占了咱家的好运气,反而是你”
“姐姐你再说这样的话,我以后便不来了,实在见外。再何况我是什么人你又不是不晓得,我真过不下去了,不必你开口,我指定管你开口要钱。”真到了揭不开锅的地步,她肯定不会不好意思。
但现在她有余钱,甚至可能比周秀珠都要丰沛几分。但她不嫌钱多,得想办法赚更多的钱,将来就算是白亦初读书也不用整日提心吊胆,担心吃了上顿没下顿。
终究周秀珠这店契没送出去,给钱周梨又不要,便想着这左右也要过年了,便去裁缝铺子扯了几尺布,称了几斤上好的北方棉花,一人给他们添了一身新棉衣。
杜屏儿仍旧是不会说话,但她身体倒是好,干活也伶俐,大家现在也就想开了,不再逼着她吃药。
她女工做得极好,一样的衣裳,周秀珠得一天才缝出些样子,她半天就能得半件,针脚还细密好看。
连隔壁王夫人瞧见了,都说往后不用担心杜屏儿的生计,实在不行就算是做女红也能养活自个儿。
周梨心想果然这人得有一两样吃饭的技术才是。可自己女红是不用想去了,就那蹩脚的针法,都不如许青苗。
所以放弃了,也就只能想自己做饭还行。
这得了空闲,不但本镇上转悠着手陈粮,连隔壁的镇子也没落下。
白亦初不放心,也是紧随其后,找杜仪帮忙便宜租了一头驴子,骑着下乡去,驮着粮食回来。
不到小半月的功夫,竟是把周秀珠家的粮仓都给填了个满满当当的。
而她这一点点跟老鼠搬家似的收回来,也不扎眼,就连隔壁的王夫人夫妻也没察觉出来。
杜仪觉得这样也好,只同周秀珠一行人叮嘱,“不管做什么都要稳妥,这些个粮食也不少,阿梨的身家都给砸了进去,莫要叫人晓得是好的。”免得那有心人给使坏。
而周边的陈粮都叫周梨收了个干净,她想着来镇子上也半个多月了,就留了元氏在家里实在辛苦,心中又有些挂念。
便同白亦初告辞回了桐树村。
不想还没出镇子,便听说堤坝那头有人说,要大量收购鸡鸭鹅,杜仪得了消息连忙追来,“阿梨你不是说家里的鸡鸭鹅都是一两年了,要不给卖了去,明年开了春重新养小的。”
周梨想着倒也可行,毕竟两年的老母鸡,有的都不爱下蛋了。
当即便同杜仪确认,“若是决定要,我和阿初回去就给装笼子带过来,还有兔儿要不要”其实那鸡鸭鹅还好,就是兔子吃得可是真的多。
这个杜仪倒不晓得,反正就听说那个新来的大人就喜欢吃这些个家禽的舌头,所以才要大量的禽类。因此没敢给周梨准话,“我先问问,不过鸡鸭鹅你可尽管装来镇子上,到时候我和阿初雇个牛车送去堤坝上。”
这厢说好,周梨和白亦初回了家,与元氏说了一声,便开始编织竹笼。
又是砍竹竿又是修竹篾,三人搭手忙了两天,才将所有的笼子都编织好,只是家里的鸡鸭鹅是真的一点不少,只怕送个五六次都不见得能送完。
所以这第一回是白亦初和元氏送去的,另外想着入了冬,周秀珠那里人也不少,还外带给送了不少地窖里的蔬菜果子。
这一次送去的鸡鸭鹅,总共是二十五只,堤坝那头催得紧,杜仪没等到周梨他们送第二回,就赶紧给送去。
隔了两天回来,就带回了现银。
银子拿在手里,什么都好说,周梨只觉得这可比上街贩卖好多了,还要同人一只一只的讲价。
所以再听说那头还要之后,便开始将家里的鸡鸭鹅往镇子上运送。
村里人家见了,只以为她果然要搬去县里,但出乎意料,这一次周老头并没有过来问,倒是周老太来探了一回口风,问她几时走想借这房子给周玉宝办喜事。
周玉宝前阵子终于谈拢了一门亲事,定在腊月里结亲。
周梨心里顿时就有了数,周老头如今同意她去城里,只怕是因为这房子,倒不见得是真指望白亦初能读书出人头地,给周家挣脸面。
又觉得果然叫自己猜中了,祖父心说也算是疼惜自己几分,但其实还是偏向二房那边。
不过这是早就晓得的事情,周梨也没有因为此事有半点失落。
转眼这鸡鸭鹅都给送去镇子上,再由杜仪经手,总共也是换了七八十两银子,因杜仪觉得带在身上来来回回奔波不方便,给她换成了一张面额五十两的银票和一张二十两的。
这自打开始收陈粮开始,周梨和白亦初几乎都在外面奔波着,这会儿家里的鸡鸭鹅都卖了,猪也没了,兔子虽然多,但静悄悄的,使得原本那最为热闹的后院里如今安静不已。
黄猫儿也觉得无趣,不大喜欢去后院玩耍了,每日就坐在前院的桃树上晒太阳打瞌睡。
也是奇怪,去年这个时节,那天冷得好生厉害,寒风似那刮骨刀一般,可如今这似乎连续七八天,都有太阳,而且她那才穿上没几天的棉衣就脱下来了,现在穿的都是秋衫。
白日里甚至还有些觉得热。
她抬首看着那不算耀眼的太阳,白亦初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一巴掌拍在她的肩膀上,“咱也去河滩上捡河蚌呗,听说运气好里头能抠到珍珠。”
每逢冬日,村里的那河都要露出一回河床,往日里生长在那河床上的河蚌们来不及逃,只能躺在河床上听天命。
她还没答应,白亦初提着阻拦的白亦初已经拉着她出门,嘴里噼噼啪啪地说着“今年天气好,那河水也不凉,柳小八他们昨天还下河摸了不少鱼虾,一会儿我也去瞧瞧,若是运气好,给你摸一条大鱼炖汤喝。”
周梨这像是才回过神来一般,脚步随着他的节奏一起跨出了门槛,一面转身锁门,“是呢,今年这个时候霜冻都好一层了,现在还出太阳跟那八月一般,河水自然不冷。”
两人说这话,从花慧家隔壁的小径下去,穿过田坝就到了河边。
河两岸都是一片片高低错落不一的梯田,河边长满了苜宿草的田埂上,村里不少小孩稀稀落落地撒在两边。
田间小路上,有村民这从河边挑水上来,准备浇灌田坝里的菜苗。
早前也没怎么下雨,只是干冷,现在又连续出这太阳,地里的菜苗自然是不见长。那些个像样无树木遮挡的地里,甚至有了些许的龟裂。
周梨见着这一幕,不免是心里头有些担心,只与白亦初说道“你说这天是不是不对劲啊不下雨就算了,怎么还出了这么多天的太阳,咱家菜园子也亏得离井近,不然这到河里挑水浇菜多累啊。”
男娃儿心思哪里比得上姑娘家的细腻。周梨的担忧白亦初一分都没听进去,反而兴高采烈地看着旁边已经甘固的田里,“不如咱在田里抓黄鳝吧你看田水都干了,这些黄鳝洞一目了然。”
他也是说干就干,立马就蹬掉鞋子下田去,周梨要出口拦的时候,他已经撅着屁股大把地掏着泥。
周梨见此,扯了扯嘴角,也懒得去河边了,在田埂上的苜宿草丛坐下,一面环视着四周,“你既然不去河边,那我四处看看这田埂上哪里草好些。”家里的鸡鸭鹅虽已经解决了,可那一大堆兔子每日得吃一大背篓。
可入秋后下了几回霜,那些不抗冻的野草早就枯黄了,现在可不好割草。如今又是见天的太阳,反而将那些被霜打焉黄的枯草晒得干脆,四下望过去,枯黄一片,实在难以看到几分绿色。
有那冬日里该有的萧条,却无那股冷肃感,给周梨的感觉极其不好。
白亦初全神贯注,不管是心或是眼睛和手,都全然在那黄鳝洞上,含糊着应了一声,便猛地一手扎进稀泥里,截住了那条黄鳝的路。
等他的手再度从泥里伸出来,两指间已经紧夹着一条成年人大拇指粗的鳝鱼。
周梨见此,怕是自己和他说话也听不进去,也就懒得管。等她转了一圈回来,白亦初已经不在田里了,早叫楼大脸他们喊着去了河里。
周梨过去的时候,只见那河滩果然露出来了不少,大家的衣裳就堆在鹅暖石山,往河里靠近的那满是砂砾的河滩上,则到处是坑坑洼洼,全是大家挖河蚌留下来的痕迹。
因都是些脱了上衣的男娃儿,她也就没过去,就站在上面与白亦初打了声招呼,然后回家去拿镰刀背篓。
只不过等白亦初从河里回来,她也没割多少猪草。
元氏也回来了,与他们说听村里从外县走亲戚来的花大爷讲,那头的河都几乎要干了,好些村里的菜都直接干没了。
所以那花大爷回来后,立即就找了柳地甲他们商议,要储水。
但是大部份人觉得这不可能,毕竟自打先祖们在这一方土地上扎根后,就没遇到过什么天灾。
因此储水一事,没有几个人放在心上。反而觉得这天气好,还能提前把地翻一翻呢
元氏却有些担心,毕竟大冬天里的日日大太阳。“这事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咱也装点水吧。”只是可惜家里没有几口缸。
周梨自然是同意的。
隔天又让白亦初去镇子上提醒周秀珠也提前储存好水,这总是有备无患的。
其实这会儿大家都没把这十一月份的艳阳高照当一回事。
转眼又过了七八日,县里那堤坝上因为缺水的缘故,暂时停了工,村里的人也都纷纷回来。
仍旧没有意识到缺水的严重性,反而觉得堤坝上停工,反而好叫大家安心过年,不然这心里始终惦记着去做工赚钱的事,一面又想回家团圆过年,好不纠结。
周玉宝那边,也在开始准备成亲事宜,只是村里的几口井已经干枯,潘氏那里打算将家里铺笼帐盖洗一回,水都不够,这才想着没水怎么办宴席啊
可不办宴席,怎么收礼金于是夫妻俩权衡一回,和亲家那边商议着,把婚事给推迟了。
如此这婚事拖了下来,他们也没来催周梨这边,问她几时搬走。
可周梨家虽还没缺水,但这些天兔子的口粮却捉襟见肘了。
田坝里已经割不到草了,兔子们吃不饱整日在笼子里上蹿下跳地打架,看得黄猫儿一愣一愣的。
显然也没料想都兔子急起来,自己的同类也咬。
周梨从笼子里将那被咬死的兔子给拿出来。“要不都杀了吧,这样下去不被饿死也饿瘦了。”而且每天还会咬死一两只。
白月初和元氏也实在割不到草,听到周梨的话,虽是这么一大笼白胖胖的兔子就杀了可惜,可也没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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