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章 六合一(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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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亦初这才道“当初弃城逃难的人不少, 衙门里也只给了两个月的时间,若是人不回原籍的话,就将原来的房屋田地都给收回去官府, 那时候价格必然十分便宜, 表哥他们商议了一回, 咱们的银子暂时不要动, 等过一阵子风声出来了,就去州府置办房屋。”至于专门让姜玉阳回来,一来是为了打听周梨他们的消息, 二来若是没有消息, 也好叫他帮忙给周梨和白亦初立个衣冠冢,然后保住周秀珠那铺子下面的粮食。
而这样大的事情,全然托付在姜玉阳身上, 只因其实他们眼下的状况并不是那样好,他们一开始是假装得了时疫, 后来到城里, 也熬过了雪灾, 虽是冻伤了, 但也并没有什么大碍。
只不过那雪融化后, 按理万物生机而起, 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 却没料想到, 被从外面州府回来的人传染了时疫。
当时大半个城池的人都被传染了。
姜玉阳运气好, 躲了过去。杜仪也不知他们是否能熬过去, 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周梨和白亦初,因此才全托付与他。
只是姜玉阳虽将那些个实话同白亦初说了,但两人都不约而同选择先瞒住周梨, 反正州府离得远,那头时疫的消息传到县里,还不知要多少时间呢
而且周梨大概最多也就只会到镇子上,想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听到这风声的。
此刻周梨一听,还有这样的好事,自然是欢喜,心想到时候就在州府里,白亦初上学也方便了许多,最起码私塾学馆子肯定不止一家,可以任君挑选。又细问了一些姜玉阳那州府的情况。
除了疫情之事,姜玉阳也是知无不谈。因怕周梨想现在就去州府,便又道“咱们在等一两个月,若是那边的确有许多空闲的便宜房屋,自然会托人来信。这段时间,咱就先在此处等着,左右去了那州府,僧多粥少,这里不管如何,也存放了粮食。”
周梨没有想过怀疑白亦初,所以对于他说姐姐们就是着了冻伤之事,没能回来,并未多想。
一来是姐姐本就是体弱之人,还带着两个孩子,元姨虽是健壮,可到底挨了这一回,只怕也是伤了根本的,如此他们赶不回来,也是情理之中。
所以听到姜玉阳的话,也是赞同的,“是了,咱家这里还有些粮食,够咱吃一顿,的确不忙去外面和大家争抢那点赈灾粥。”
如此这般,那姜玉阳便在这里留了下来,只是他们这棚子里太拥挤,明显是添不下人了,便趁着太阳未落山,姜玉阳脱了外面的青绿色袍子和那崭新的靴子,与白亦初柳小八一起搭建棚子。
果然周梨那病更多的是心病,随着白亦初带回来的这好消息,她那气色肉眼可见就好了起来。
不过是两天的功夫,就大好下地。
而这个时候,村里逃难的人家也纷纷回来了。
但基本上都响应了镇子上的号召,留在了镇子上,这一次回来,是专门取自家地窖里的粮食。
村子里烧成了这样,来了也没有个落脚之地,周梨便将人请来家里的窝棚喝口水,顺便也问起外面的日子。
每逢来一个人,周梨和人聊天,白亦初和姜玉阳那一颗心就卡在喉咙里,生怕来人知晓州府疫情的事。
所以到最后,两人决定去河边砍柳枝给他们提前编好箩筐,免得到时候他们在这里一边编织箩筐,一边和周梨说外面的事情。
周梨不知所以,反而觉得他二人实在是热心肠,想来乡邻们必然十分感激他们。
转眼村里的人回来了分之一,家中地窖没建好,粮食被烧了的虽是遗憾难过,但除了去咒骂那些丧尽天良的恶人之外,又有什么办法只能返回镇子上。
柳小八见此,不免觉得此前埋粮食的举动,会不会多此一举了
然而他才和周梨说了这事儿没两天,有一天晚上阿黄忽然叫唤起来。
阿黄乖巧通人性,怎么可能无缘无故扰人清梦大家一下全都醒了,个个一身的戒备,所以白亦初和姜玉阳立即起身出去偷偷查看,不想竟然是有人在村里的地窖翻找。
而且还是村里前几天回来取自家粮食,但粮食却被烧掉了的人家。
当然,他们现在翻找的也不是自家的粮食。
两人回来同大家一说,那柳小八一阵暗自庆幸,感激地朝周梨看过去“阿梨,还是你聪明。”
不是周梨聪明是,她稍微有那么一点点了解人性。
但眼下有些拿不定主意,只朝大家看去,“咱们可要出去”这样一来,少不得是会惊动他们,乡里乡亲的撕破脸皮是小,怕同大家动手。
可是如果不出去争执一二,往后这一家人回来,粮食没了,会不会又怨他们
周梨很是纠结。
白亦初见她神情,略猜到了一二,“罢了,他们能想到来偷粮食,还能有什么底线咱们现在出去得罪他们倒没什么,可被偷了粮食的那户人家,也不见得会有人回来。更何况我们现在去拦住了,到时候少不得叫他们颠倒黑白,当如何说”毕竟长久以来,是他们留在村子里。
反而更有可疑之嫌。
姜玉阳也赞成白亦初的话,“现下虽天气恢复了正常,可是这种子都还没下地,要等新粮出来,不知道猴年马月,朝廷虽说分发灾粮,但哪里能真管饱这粮食现在比银子要值钱,若咱们真去拦,好似断人活路,怕到时候反而不留我们。”
这话好叫周梨背脊骨发凉,这些日子他们不缺粮食,每日餐随便吃,早就没了此前的危机,以至于叫她完全忽略了这接下来的日子,大家没了粮食,还不晓得要闹出多少事情来呢
因此也连忙点头,“是我糊涂了。”
大家得了个商议结果,最终决定不管,两耳不闻,但也不敢大意,还是大家轮流值夜。
自打这天晚上有人得了手,接下来每天晚上都会有人光顾村子。
连续几日,似乎将村里各家的地窖都给翻了个遍,终于再也搜不到多余的粮食了,如此人多粮少,分得也不均匀,便起了争执。
周梨他们躲在窝棚里,能清楚地听到那声音,从一开始的争吵谩骂,扯到旧年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后来竟然动起了手。
但好在,他们兴许是多多少少有些感激早前白亦初和姜玉阳帮忙编织箩筐,又或许晓得白亦初会些功夫,还有姜玉阳这个会耍几招的也在,所以没到周家这窝棚来。
打过后,各自扛着自己那点粮食,便连夜走了。
周梨心想,往后几日,该得些安宁日子了吧可是没想到,就在那东方翻着鱼肚白的时候,便听到村口处传来呼天盖地的求救声。
这会儿的莫元夕已经是个合格的丫鬟了,早起来烧水准备煮粥,听得这声音忙要去看,却见周梨和白亦初他们已经起身,见了她要跟着去,周梨神色凝重地吩咐道“快进屋子去,或是守着火塘,怕是惹了狼。”
那声音是周梨他们熟悉的村民声,这个时候忽然跑回了村里,去镇子上的山里又没土匪,只能是遇到了狼。
果不其然,还没等他们到村口,就见着了昨晚在村里大家争抢粮食的村民,也是周梨族里的周大强,虽是中年,但辈份小,见了周梨也要喊一声小姑。
只不过周大强如今狼狈不已,粮食袋子也不见了,身上血污一片,满脸的苍白恐惧,见了周梨,扑倒在她面前,“小姑啊,狼狼好多狼宝正他们全死了,死了”
显然,狼吃人的画面给他造成了极其深的恐惧,如今说起话来也不连贯,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
周梨见他身上也有狼咬伤的痕迹,只皱着眉喊了白亦初和柳小八,“先将他带回去。”至于其他没回来的人,周梨并不打算冒险让姜玉阳和白亦初去救。
都这么久了,只怕啃得只剩下骨头了。
而且这周大强又说全死了。
自然是没有再白跑一趟的道理。
几人将周大强带回墙里,就在院子里给他清理伤口。也不知周大强是疼的还是怕的,一直颤抖着,好叫白亦初几次想替他将那狼咬伤的地方剜掉都没法子。
最后无奈只能一掌将他给他劈晕,这才顺利将伤口处理完。
这会儿晚春的太阳也爬上来了,几人将高大强移到那阴凉的地方,才说起他们忽然被狼群袭击的事。
“昨晚风大,他们又打了架,必然是见了血的,回去的路上只怕那血腥味叫风一卷,狼在林子里一下察觉到,如何能放过他们”所以周梨这会儿对他们反而没了同情心,本来走夜路就危险,谁叫他们还要相互动手,这不就是典型的自寻死路么
一点不值得同情。
白亦初心想大概也是如此,一面又庆幸道“如此也好,不然这人心不足蛇吞象,没准哪天他们忽然打咱们的主意,如今来村里的路上有狼群出没,他们还死了这许多人,等高大强回去了一说,谁还敢再来,咱这段时间也能安静安静。”
只是柳小八还不见叔婶家回来,心里到底是有些担忧,看了还在昏迷中的高大强一眼,“你们什么时候送他回镇子上我同你们一起去,探一探我叔婶他们的消息。”
周梨瞧着这会儿其实还早,这里乡下又没什么好药,那高大强不晓得能不能像是当初柳小八和白亦初那般坚强熬过去,便道“要不,吃了饭就送他去吧你们在镇子上歇息一夜,明天再回来。”
按照自己对这些狼的了解,这会儿酒足饭饱,该回到栖身之地休息了。
这会儿路上反而最是安全的时候。
姜玉阳觉得这样也好,反正迟早要将高大强送回去,总没有道理叫他们来照顾,人若是好了尚且还好说,若是他自己短命活不了,到时候家属反而来找麻烦。
怕是要趁机明目张胆地要粮食了。
达成了共识,吃过了饭,姜玉阳和白亦初抬着那自制的建议担架,柳小八背着包袱,便一并去了镇子。
周梨他们现在住的这窝棚肯定拦不住什么野兽,房屋虽然也被烧毁,但墙垣却是还在的,这些天里姜玉阳这个擅长木工艺的,已经将前后的房门都给做好了,如今他们一走,周梨便带着莫元夕将房门一关,在院子里不出去了。
当然白天也没闲着,前天打开了自家的地窖,翻找了些布匹边角料出来,所以她和莫元夕两个不擅长女红的人,现在都在学着做鞋面。
听柳小八说,竹林里冒出新笋了,等过一阵子节节高,笋壳一落,不就是做鞋底的好材料么
干旱的时候,那竹子也没熬过去,所以今年冒出新笋,他们也没去挖采,就指望着这新冒土的笋子,重新长出一片竹林来。
有着事情做,那时间自然是不难熬,很快就到第二天下午,白亦初他们回来了。
高大强他们遇到狼袭的事情,总算是给大家一个警示,如此只怕也没人敢再回村里来了。
毕竟他们又不像是白亦初一样会功夫,爬高上低。
柳小八他叔婶依旧没消息,倒是意外探听到了周梨二叔一家的消息,只不过和她所预想的那样,她爷奶没跟着回来。
“你二叔他们如今在镇子上安家了,也重新分了地,我问你爷奶的下落,他们说人多的时候走丢了。”白亦初说着,把潘氏的原话告诉周梨。
周梨心里对于爷奶的生死,倒是没多难过,只是却不相信潘氏的话,但又奈何没证据。而且当时那光景,易子而食都没人说犯法呢
她又能去追究什么“罢了,个人的命吧。我也不敢保证,当初他们没跟我二叔一家走,留下来跟着咱们,是否能活到现在,这都是说不准的事情。”因此也就不去多想,最后只道“若是再等几个月,仍旧没消息,到时候在我爹娘的墓旁再给他们二老立个衣冠坟头就是。”
白亦初点了点头,“如此也好。”
接下来这段时日,白亦初和姜玉阳也时常去镇子上,在周秀珠家那老房子的旧址上,夯土搭建了个简单的泥土茅屋。
白亦初自己也去核对了户籍,有一次接了周梨他们去镇子上,也在镇子周边分了土地。
至于原本在那桐树村的地,因为山高路远,且还有狼群出没,从此就要荒废下去了。
而这简易泥土屋搭建好了后,白亦初和姜玉阳每次去镇子上的时候,也将这边的粮食蚂蚁搬家一样给带了过去。
眼下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周梨领着莫元夕将院子里种的菜都给割了装筐,也同他们一起搬到镇子里。
这才重建过的镇子其实就好比当初他们原来的桐树村一样,甚至还有些不如。因为木头石料的短缺,大家虽是能从被大火烧过的旧址中找出些材料来,但也不堪大用。
只有那泥土是遍地有且又不要钱的,所以几乎都建了四堵泥土墙,上面盖上茅草。
所以整个镇子上,清一色都是这样的房屋,单从这外表看,实在是瞧不出谁家会多富裕几分。
周梨的房间就正好建造在地窖上面,以后要取粮食,就得从她的桌子底下进去。
然其实这泥土茅屋也不是没有好处,一来比木屋要防火防虫,且还冬暖夏凉,而且又不要什么材料钱,所以房屋两侧还建了厢房,所有人都能有属于自己的独立空间。
这是莫元夕万万没有想到的,她想自己如今到底算个丫鬟身份,以后肯定也是和周梨住在一个房间。虽自己没机会睡在床上,但肯定也会容许她在一旁用木条搭个小铺的。
但是大家在夯土建造房屋的时候,就给自己准备了一间,她心中感激又感动,只觉得她爹娘说错了,她天生的好命,只不过不是生在那个家里享受了十几年的荣华富贵,而是遇到周梨他们。
如此,她干劲十足。
恨不得将家里这所有的活儿都给包了去。
那姜玉阳会木工,建造好房屋后几乎没有闲着的时间,柳小八眼见着都过了期限大半,叔婶仍旧没有消息,他心里也没了谱。
又见姜玉阳有手艺,到什么时候都饿不死,便同他一起学,每日做个小学徒一般,紧跟在他身后帮忙。
如此周梨和白亦初倒是闲赋了下来。
周秀珠的身家当时忙着逃命,那个时候金子也不能吃,所以那包袱里自然只带了干粮,所有的银钱都给藏起来了。
周梨如今来了镇子上,也全部给她收整好,总共有四十多两。
加上周梨自己卖第二窝小猪攒的钱和鸡鸭鹅的银子,还有元氏的私房,她爹留下的,竟然有两百多两银子。
至于她爷给的和平日卖菜攒下的那些杂七杂八的额外收入,当初可都用来收陈粮了。
莫元夕去他们镇子上分的地里种菜去了,就周梨和白亦初在家里,她算着钱,“你说咱们这点银子,能在镇子上盘个带铺面的小院子么”
白亦初这些天,一直偷偷在打听州府的消息,那边的疫情被封锁了,只能有消息进,里面却是苍蝇也飞不出来一只,更不要说想探听谁的生死了。
正为着此事发愁,只觉得再拖下去,怕是瞒不住周梨了。
毕竟再过一个月,周梨肯定就等不下去,要催促大家去州府里了。
因此心中有事,到底是有些心不在焉的,周梨的话他也没仔细听,只敷衍地回道“兴许是能的吧听姜大哥说,州府人虽然多,但大家两手空空,到时候州府衙门为了留住人,肯定会将地契压得很低。”
“要真是这样就好了。”周梨眼睛盯着那一堆碎银子和银票,倒没有注意。等将这些钱都给收起来了,方问白亦初,“那衙门分的地,咱们可还要种或是都给租出去但好像也租不了几个钱,不过苍蝇再小也是肉,回头我还是去问问吧。”
她自顾地说着,见白亦初半天不出声,不禁皱起眉头来,伸手推了他一把,“你这些天怎了怎么日日都魂不舍守的样子,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白亦初坚决否认,“没有的事,我在听你说呢”
周梨眯着眼怀疑地看着他,“那你说我刚才说了什么”
“你说地租出去,我同意的。”白亦初赶紧回着,其实那心里慌得一批,生怕叫周梨察觉一二。
周梨这才作罢,见时间还早,“我出去看看。”
虽说这镇子上遍地的茅屋,像极了一处村庄,但其实好些个村子的人都聚集在这里,其实人口还是有些可观的。
周梨原本想找个原来桐树村的同族亲戚,问一问他们可要租地。
不想竟然在来来来往往的人群里,瞧见一个有些眼熟的面孔,她有些难以置信地追上去,越是靠近就越是确定,这分明是当初用毛驴将花慧接走的那个男人。
他如今竟然也在这个镇子上安家了。
不是说去北方做生意了么按理这个时候也不见得能回来啊所以她一度怀疑是自己看花了眼。
也正是这样她一路跟了上去。
到底叫那男人察觉了忽然停住脚步,防备地看着她,“小姑娘,你一路跟着我作甚”
周梨反而有些被惊骇到,愣了一下才问“你,你当初是不是娶了桐树村的陈花慧做媳妇”
那男人早就忘记了周梨这号人,但这花慧是他真金白银买回来的媳妇,当然记得。所以听到周梨一提,眉头就挤成了一团,眼里却全是兴奋,“你知道她在哪里”
可周梨听得这话,心里却一阵失望。她摇着头,“我还以为你知道,所以才一路跟着你。”
不想男人比她还绝望,堂堂七尺男儿,眼泪花顿时就铺满了眼眶,“家里出事,我在北方听到消息赶紧回来,到了家里早就面目全非,只有一堆废墟。”
哪里还有花慧和他儿女的身影而且他一路匆匆回来寻儿女,生意没做成,反而赔了人家一笔钱,在归来的途中又遇着流民,将他抢了个干净。
现在是人财两空,好不凄惨。
他越说越是难过,最后竟是嚎嚎大哭起来。
这若是往常,街上这么个大男人痛哭流涕,怕是要引人踌躇旁观,但如今这天灾才过,家破人亡的多了去,数不胜数,这样的人遍地都是。
所以大家来来往往,竟是没有一个人停驻下来。
周梨一时不知该怎样安慰他,只能劝着,“你先起来吧当下顾着自己,也许过一阵子就有好消息呢”
不想她这一开口,男人哭得更厉害了,一面捶胸顿足道“都怨我,当初只图个轻松,若是肯将他们带上,不去说劳什子的媳妇,没准我一对儿女与我在北方好好的。”
说罢,泪流满面地抬头看朝周梨,“那当头,你们这样的娃儿,活下来的能有几个可怜我那一双儿女,好叫我辛辛苦苦攒钱养得白胖”
后面含糊不清,不晓得说的什么,周梨也听不清楚,只是过了好久,他像是才发泄完心中的痛苦,然后起身来拿袖子擦着脸上的鼻涕眼泪,“你回去吧,花慧还是个小娃儿,九成九是没了命的,我也给他们在老家做了坟,她终究是嫁了我王家门,以后是我王家妇,逢年过节,我少不得会给她烧一炷香,你也不用太担心。”
周梨特么担心的是身后事么她一路追来,是以为这男人有花慧他们的消息呢
如今听他那般说,见他挥手要走,也就没再继续跟着了。
但这一耽搁,天色也暗了下来,没在多说什么,只回了家去。
这会儿姜玉阳和柳小八已经下工回来了,姜玉阳和白亦初在院子里练功,柳小八跟着学了两天,觉得自己不是那个材料放弃了。
如今见周梨和莫元夕一起煮饭,便凑了过去,“阿梨,你可晓得今天我和蒋大哥在工地上遇到了谁”
周梨的好奇心一下就被挑起来,实在是这灾后归来故里的乡邻实在少,她就盼着会不会有一个熟悉的人。于是连忙问“谁啊”
“花慧男人。”柳小八回着。
周梨顿时有些很失望,还以为是谁呢这花慧男人今天自己也才见过。可就在她失望之际,却听得柳小八忽然骂道“他真是个狗男人,花慧都没去找,就重新娶了新媳妇,听说还已经有孕了,他还说等娃儿生了满月,要请姜大哥去吃红鸡蛋,我看他分明就是想赚姜大哥的份子钱。”
周梨有点糊涂了,以为自己听错了,重新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他就是想骗姜大哥的份子钱。”柳小八并不知晓周梨白天才遇到花慧男人的事。
“不是,前面两句。”周梨其实再一次听到份子钱的时候,已经很确定刚才不是自己听错了,这个男人真的另外娶亲了。
果然,只见一脸迷糊不解的柳小八又重新说了一遍。
然后周梨就有些迷茫了,这个男人到底没了儿女和花慧,是真难过还是假难过啊今天他在自己跟前嚎嚎大哭,做不得假吧可他兴高采烈和工友们分享着他新媳妇怀孕的事,又是真的
心想这是个什么人她这样一个晚上都皱着眉头,看得白亦初莫名其妙,“你怎么了”
周梨只将心中的疑惑给白亦初说了。
白亦初听罢,沉思了半响,“他难过和他娶亲,本就是两件不相干的事情啊。所以难过当然不耽误他继续成亲生子。”
周梨明白,这两件事情不相干,但特么好歹要有个缓冲期间吧可这男人如今新媳妇都有孕了这不就是说,在得知孩子们可能已经死了之后,他就立马另娶了么
最后只总结出来,“男人都不是好东西一个个无情无义”
白亦初莫名其妙,“不是,你怎么能一杆子打翻一船的人呢谁说没有好男人了”
但是周梨这会儿可不愿意听,又见这会儿坐在院子里那废旧石磨盘上吐纳的姜玉阳,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只将白亦初拉到一旁,低声问道“你有没有发现一个奇怪的问题”
白亦初见她打量着姜玉阳,心里又开始慌张起来,难道州府疫情的事情她听到风声了,只紧张道“什么问题”
“姜大哥提起表哥的时候,给我一种他很尊重表哥的感觉,就像,就像是”正纠结着怎么形容,忽然想起莫元夕对自己和白亦初的态度,顿时脱口说道“就像是元夕对我们一样。”
“啊”白亦初到底是男孩子,自然比得了姑娘家的心思细他还真没发现。可是眼下叫周梨这样一说,仔细回想起来,好像姜玉阳从来不会直呼杜仪的名字,最多最多就是叫一声杜兄。
但那给人的感觉,也是有种周梨说的那种尊崇感。
他心里也疑惑着,表哥身上到底有什么他们没发现的魅力,让姜玉阳这样尊崇他呢
又听周梨说道“而且,你看这姜公子,出身比咱好多了,谈吐礼仪更不在话下,还会功夫。”但是又有些疑惑,“你说他一个文雅公子,怎么会木工活,又会武功呢好奇怪呀。”
白亦初一开始觉得这些没什么,技多不压身,多学一两样怎么了可现在听了周梨的话,他也开始觉得奇怪,一时皱起眉头,对姜玉阳竟然也生出了几分怀疑。
莫非州府的事情,也是他哄骗自己的可他又晓得这地窖底下藏着粮食,如果不是过命之交,信得过,表哥不可能将这样大的秘密告诉他。
而且姜玉阳这段日子里,从来没有任何歹心。
所以到底有什么企图
这下该换白亦初晚上睡不着了,第二天主动跟着姜玉阳他们一起去干活,其实就想暗中观察一二。
可一天下来,发现姜玉阳除了中规中矩刨木头之外,什么也没发现。
于是起了亲自去州府一趟的消息,但是姜玉阳不可能跟自己去,他留下来自己也不放心,一时纠结不已。
最终只能将姜玉阳告诉自己,杜仪他们都在州府感染了时疫的事与周梨悄悄说了。
周梨得知后,半响没有说话,神情也看不出什么,可将白亦初吓得不轻,紧张得忙伸手摇着她的肩膀,“你怎么了”
周梨倒是冷静,听到他的话,对上他那一双盛满紧张的眼睛,“我没事,我觉得他肯定骗了咱们,州府里要真有时疫,为什么这都快两个月了,一点风声也没有”
她不相信有时疫,也不相信姐姐他们不在了,当即就转身进屋。
白亦初话还没说完,见她要走,只跟着进了屋,却见周梨搬开了桌子,分明就是要下地窖。
果然,周梨搬开桌子下了地窖,拿了所有的钱财出来,摊开一张蓝底花布,就开始要收拾行李。
“你要去州府”白亦初见此,忙问。
周梨一便有条不紊地收拾行李,一边回着,“眼下我不信他了。”她甚至想,极有可能这个姜玉阳就是个坏人,至于如何知晓这里有粮食,没准是逼迫表哥,从表哥嘴巴里撬出来的。
“可咱们走了,他肯定马上发现。”白亦初说着,觉得这样贸然去州府也不行,这里怎么办这许多粮食呢
周梨心中却已经有了章程,“明日让小八去给人说一声,就说姜玉阳和咱们一起去州府寻亲了,以后不去干活了。”说话间,翻出一个小黑瓶子,“这是当初准备对付许老二的,今晚就给他下药,然后将他捆了,每日让元夕喂他一滴,让他起不来床,这么管够咱们从州府回来。”
白亦初心说一声佩服,接了药去,但一想起姜玉阳可能是被他们俩冤枉的,有些下不去手。可也没有证据证明姜玉阳是被冤枉的,毕竟除了知道地窖里的粮食,姜玉阳又没别的证据。
于是咬了咬牙,“好。”如果真错怪了姜玉阳,往后同他道歉再做旁的弥补吧。
反正这件事情,肯定要以自家亲人为主。
可怜那姜玉阳,像是往日一般吃着晚饭,吃着吃着人一偏,便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还毫不知情的莫元夕跟柳小八吓着了,忙要去扶人。
不过很快又反应过来,只见周梨和白亦初不动如山。
两人不禁也停住了动作,柳小八更是疑惑地来回看着他们俩“这这”
“说来话长,我们今天怀疑他是个骗子,但也没有证据,只能暂时用这非常手段。”周梨说着,只将接下来自己和白亦初打算去州府的事情告知二人。
至于这姜玉阳,接下来这半个月里,得麻烦他俩看着,每日还要喂药。
柳小八和莫元夕一听,他们责任重大,且周梨和白亦初如此信得过他们,将这么多粮食都交托给他们看管,一时都郑重地点了点头。
万事交托,但其实周梨也不是很放心他们俩,但如今比起这粮食,她更在意的是亲人们的生死。
孰轻孰重啊。反正在这样干等下去是万万不能的。
于是两人翌日就拿了户籍,启程往县里去。
去县里得好几天的路程,不过两人运气好,遇到县里来的一队人马回县城衙门复命,见他们俩都是孩子,如今这天灾后孩子实在是稀缺,所以衙门里的冰人最近忙得脚不沾地,忙着给单身男女配对。
那些个早过花黄年纪的女人,也能嫁个年轻的男人,就是为了让大家都成婚生娃。
毕竟,万事以人为本。
所以对他们也就额外照顾,叫他们跟着一起上了马车。
如此也是节约了一天的路程,两人到了县里,只觉得和镇子上也没什么区别,到处都是破破烂烂的样子,不晓得何时才能重新修建起来呢
但也没马上忙着去州府,只先打听起州府的消息,毕竟这县城虽然也破,但人来人往是不争的事实。
很快便从一个开酒馆的掌柜口中得知了州府那边果然有时疫的消息。
掌柜是个热心肠,听闻他们是要去州府寻亲,想着这天灾之下,多少人流离失所家破人亡,他们两个小娃儿能活下来,真是苍生庇佑。
便只同他二人说道“咱们州府老爷是个极好的青天啊早的时候他就留在了州府里和老百姓们一起共抗天灾,这起了时疫,他也没跑,而且听说在他的控制之下,疫情一点都没蔓延,而且还有了好转,有的已经完全治好,从那劳什子的隔离区里出来了。”
不过他还是不建议周梨和白亦初现在去,只说等在过一段时间,那时疫彻底没了,再去也是一样的。
两人听了他这话,说不得有多高兴,只是有些发愁,这样说来姜玉阳倒没说谎
告辞了酒馆掌柜,两人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最后在一处牌坊残垣下坐着休息。
周梨满腹后悔,“是我冲动了。”
“不怪你,你是因姐姐他们的事心切,也许姜大哥不会责怪你的,更何况姜大哥本来就是个温文尔雅的君子,应该,应该不会和我们计较吧”白亦初试图说服周梨不要为此有心理负担。
但事实上他也十分心虚。
而此刻在镇子上,如同活死人般躺在床上的姜玉阳,只觉得耳朵忽然发烫。
小时候阿嬷就说,左耳发烫是有人想念他,右耳发烫就是有人在说自己的坏话。
他此刻正是右耳发烫。
柳小八坐在床边,他这几日也不出去,十分尽心尽力地盯着姜玉阳,哪怕姜玉阳每日吃一滴药汁,动弹不得,但介于姜玉阳会功夫,所以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时时刻刻都守着。
此刻察觉姜玉阳面部表情的变化,想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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