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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老将军高呼,候在殿外的银甲将士们拔剑迎敌。立于殿脊之上的薛照吹响金笛,笛声悠悠,三千名地宫死士如鬼魅般从皇宫的各个角落现身,堪比绞肉机般横扫,所到之处片甲不留。

    “有人造反!快!传我之令,从军营调万名精锐……”

    “嗖”的一声,两支弩箭分别射穿了裴老将军和皇后的心脏,裴老将军话未说完,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母后!舅舅!”太子瞿然变色,抬步要逃,颈间却猛地一凉,鲜血喷涌,脑袋一歪砰然坠地。

    卫子悠瑟瑟发抖,谢丞相向他投以安抚的眼神,殿外的群臣早已被薛照带人控制住,变故突发,甚至有人没缓过神来。

    扮作僧侣的死士们恭敬跪下,染了腥红血迹的明黄色帷幔后,露出那人慢慢走出的身影。

    玉树挺拔,俊美无瑕的容颜被阴影遮住一半,瘆黑的眸子沉沉落在龙榻上行将就木的魏帝身上。

    谢丞相带着卫子悠离开,死士掰开魏帝的嘴,给他喂了一颗清丹。

    药物起效,神志不清的魏帝回光返照,声音呕哑:“小九,你回来了?朕给你拟了个表字,叫霁初,霁月的霁,初见的初,喜欢吗?”

    “不喜欢。”

    魏帝眷恋的目光徘徊在卫谌渊秀逸绝伦的容貌上,“朕梦见栖霞了,你长得像极了她,她是唯一真心爱朕的女子,朕也爱她。”

    “你想多了,她并不爱你。”卫谌渊唇角勾起嘲讽之意,“她从未爱过你。”

    魏帝眉宇深锁,猛然用力捶打床榻,暴怒喝道:“给朕闭嘴!你这个不伦不类冷心冷肺的贱畜,和你母亲一样不知好歹,胆敢违逆朕的皇恩,早知应该把你打死饿死,给朕陪葬!通通给朕陪葬!”

    卫谌渊对他的发疯习以为常,闵韶呈上备好的圣旨和笔墨,他握住魏帝的手,一笔一划在传位者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金笔所撰的字迹闪闪,魏帝再次陷入恍惚,“栖霞,小九回来了,你快来看看我们的儿子,他从夏国回来了……”

    卫谌渊不耐烦地“啧”了一声,长指扼住魏帝的脖颈,目光覆满霜雪,漠然地看着他脸色涨红青紫,最后停止呼吸。

    宫灯明亮如昼,陛下驾崩的传唱声高响,噤若寒蝉的臣子们在经历了这遭杀戮后浑身觳觫,连哭声都小心翼翼。

    一夜过去,柔和的熹光唤醒建业,大魏迎来了它最年轻的一任帝王。

    以谢丞相为首的群臣跪拜,仰望巍峨玉阶上负手而立的新帝,高呼声震天:“吾皇万岁万万岁!”

    碎金般的晨光打在新帝寒星般不可攀附的眉梢眼角,他轻笑,他终于等到这一日,成为万人之上掌握生杀予夺大权的帝王,再也无须依靠他人虚无缥缈的施舍和爱苟活。

    视线睨向被死士禁锢着的裴氏子弟,淡声道:“裴氏,诛九族。”

    《冶金术》不知所终,林嘉姁已被禁足半月有余,宋太傅替她陈情,带着她去东郊散心。

    白马寺后山林木葱郁,有潭水深碧,翠峦倒映。林嘉姁替卫谌渊选的坟冢就在这绿荫山水之畔,是她专程问过凌虚大师后寻到的风水宝地。

    小鸟叽喳,她望着坟冢上一朵朵洁白似雪的小花,想起卫谌渊待她的好,密长的眼睫渐渐湿润。

    “公主怎么了?”传来宋太傅沉稳和蔼的话音。

    “他如果还活着就好了。”林嘉姁拿出绸帕,细致地擦拭墓碑上的尘埃。

    “魏国的新帝登基了。”

    “新帝是太子吧?新帝对卫谌渊不好,都不愿意把他接回建业安葬。”

    宋太傅眼神动了动,几个扛着锄头、推着板车的小吏正向这边赶来,他捋须道:“公主,新帝就是卫谌渊。”

    林嘉姁懵怔抬头,忘了眨眼,“太傅说什么?”

    “探子传回来的消息,九殿下没有死,他登基了,他是魏国的新帝。”

    小吏躬腰,“请公主和大人让一让,陛下吩咐小的们夷平这座坟,免得惹魏帝不悦。”

    林嘉姁被宋太傅拉至一旁,看着锄头哐哐砸在墓碑上,石碑成了碎块,坟冢上的小花也被刨掉,和泥尘灰土混杂,散落一地。

    “卫谌渊没有死?他活着?”她的嗓音轻软,带着七分忻悦,三分犹疑。

    “是,他活着。”

    明亮的笑意在林嘉姁脸上洋溢开来,“太好了!不过他为什么要……”

    她的声音渐隐,心绪沉思,并不在意他假死惹得她难过之事,而是想着他一定格外艰难,才能忍辱负重登上皇位。

    多日来颓败的情绪终于晴朗起来,她杏眸澄澈,带着期许道:“太傅,我要给他写信,你说他会不会帮我找《冶金术》?”末了,她点头笃定,“他那么好,一定会帮我的。”

    “公主,探子目睹,宫变时新帝手下用的弓弩,”宋太傅神色凝重,缓缓道,“是按照《冶金术》中的样式制造的。”

    “什么意思?偷走书的人已经开始制造武器卖出去了吗?”

    “如果没猜错的话,是新帝取走了《冶金术》。”

    林嘉姁纤弱如蒲柳的身子一晃,耳中嗡鸣穿透心脏,喃喃道:“不可能,不会是他,他不会的。”

    “是别人偷的,他只是买了武器而已……”她表情认真,似是在说服自己,“我要给他寄信,他会帮我把书找回来。”

    宋太傅移开悲悯的视线,小吏们动作飞快,已将半边坟土掘进板车拉走,再也看不出原有的坟冢形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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