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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丞相和宋太傅带着魏帝的圣旨入朝,夏国易主,取消国号,归顺大魏。高猎帝获封平王,太子为世子,林翩为郡主,未曾提及林峥与林嘉姁。正是乍暖还寒时,平王已经搬去了御极前居住的王府,皇宫大举洒扫庭除,等候新帝入主。
凤阳宫萧瑟枯败,宫人们私下都知公主犯了弑君之罪,怕惹祸上身,纷纷自请调走,公主一一默许。到最后,连墙角背阴处积着的绿色霉斑都无人清理。
殿后的草靶上插满了箭矢,林嘉姁捏了捏发酸的手腕,听到通报说宋太傅来了。
“太傅来了?外面冷,进来说吧。”
花厅里煨着的劣等灶炭熏出呛人的黑烟,瓷盏中的茶水寡淡无味,宋太傅望着安之若素的林嘉姁,“公主这是何苦呢?”
“如果太傅又是来劝我写认罪书的,那请太傅回去吧,不必浪费口舌了。”
“你怎么就这么犟?你看看你成什么样了?好好的金枝玉叶不当,非得给自己找罪受。”
林嘉姁弯起眼睛笑了,“我现在很好,卫谌渊是皇帝又如何?他把我降为庶人也好,杀了我也罢,我才不写什么认罪书。”
宋太傅又是一阵苦劝,林嘉姁拢了拢翎羽斗篷,左耳进右耳出,气得他脸色极差。
“陛下的仪仗后日便要进京,你安分地待在宫里,不许出岔子,太傅会替你斡旋,知道吗?”
林嘉姁莹澈的目光一凝,半晌,垂头道:“学生谢过太傅这些年的教导,太傅是学生心中最好的老师,也是二哥哥心中最好的老师。”
“亏你还记得老夫是你的老师!”宋太傅一挥袖子,抬步离去。
夜里,借着烛灯橘黄色的光线,林嘉姁用小刀把铁器上的锈迹刮进木托盘中。她从书上知道往箭簇上淬毒,中箭者会更快殒命。但她无法出宫取得毒药,只能退而求其次以铁锈充当。
北上的行军队伍沿途休整,鹘鹰送来密信,卫谌渊看过后,冷笑了声。
知错不改,还敢再犯,真是欠教训。
“你先入城,去盯着她。”
他的语气微沉,闵韶一激灵,那个“她”是谁不言而喻,“是,陛下。”
下了一整夜的雨,雾气几乎融解洛阳城。林嘉姁换了身素色锦裙,为了方便行动,连斗篷都没披,拿着弓箭背着箭筒,悄悄地避开宫人来到城墙上,在寒风中瑟瑟发抖蹲守卫谌渊。
底下是恭迎新帝的平王和诸位大臣,她搭箭上弓,侧身准备瞄准。
插着紫色旗帜的兵马自白雾中渐渐显现,林嘉姁心潮鼓动,用袖子随意地擦了一把睫毛上结出的寒霜,目光远眺寻找卫谌渊的身影。
男人高踞马上,头戴兜鍪,身披玄金色龙纹铠甲,骨节分明的大掌把玩着一只错金匕首,身后跟着万骑甲士。
林嘉姁手心微微出汗,屏息凝神瞄向他,“嗖”的一声,箭羽破空而去。谁知未近卫谌渊的身,便被薛照一斩为二,偃旗息鼓坠落在地。
林嘉姁瞠目,一缕阳光照在卫谌渊的匕首上,晃了晃她的眼。她再无顾忌,站起身来接连抽出三支箭矢,并排向下放去。
平王等人抬头张望,看见弱不禁风的少女,方寸大乱,“住手,停下,下来!”
箭矢全被斩断,林嘉姁气极,猝不及防间,她忽然被人抱住,闵韶轻易地卸了她的弓箭,“别闹了。”
林嘉姁手脚并用想挣脱她,“放开我,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卫谌渊!”
薛照把箭簇呈至卫谌渊面前,他瞥瞥金簇上特意沾染的铁锈,眉宇间凝着沉冷凉意,掀眸望向城楼上衣着单薄素净的林嘉姁,“现在逞口舌之快,之后受罪的还是你。”
“卫谌渊,你不是人!你杀了二哥哥,你杀了九皋……”林嘉姁颤声骂他,蓦地失语,不敢置信地看见了囚车中蓬头垢面的林峥和九皋。
薛照用剑鞘敲击囚车,林峥和九皋动了动,干涸的嘴唇无声翕张。
林嘉姁怔然的模样落入卫谌渊眼底,他淡声道:“把她扔去教坊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