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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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娇娇,我送你回去吧。”

    若是旁人对盛秾娇说这话,下流无耻的登徒子没跑了,但此时说这话的是薄离玉,是正人君子。

    薄家祖上皆为重臣,百年世家权势滔天,哪怕朝代更迭也未没落,民国初期动乱不堪,曾与薄家比肩的掌权者一个接着一个,或是债台高筑或是远走西洋,当时薄家只余了薄离玉一人,那年薄离玉不过二十。

    薄离玉少时便因过人的才貌出了好风光,没有哪个姑娘不认识这位贵公子,而后年岁缓缓,薄离玉出了双腿残疾的祸端,贵公子成了可怜人,他却不在意旁人的怜悯与遗憾,叩入佛门覆了檀香。

    人人都道薄家也要走衰亡路,谁成想薄离玉掌权不久便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从此,哪怕是充斥了年轻血液的新生工厂或发达先进的外国企业也没有将薄家的地位扯下去。

    薄家屹立不倒长盛至此,依旧是风光无限、一手遮天的北平第一大家,往日由薄离玉掀起的腥风血雨随他的年岁增长而退却风云台,他从少时风光无限的贵公子成了禁欲慈悲的薄家主。

    他是商界的领导者,也是家中的领导者,尊卑孝道无法令薄栏意这个年仅十八岁的次子越矩。

    薄栏意握紧手中纸伞,抬眼,唇动了动,如何也说不出反抗的话语。

    ——滴答。

    伞尖抵住地面,被收拢的伞柄倒着淅淅沥沥滚水,被薄栏意细致塞在胸口的银票分明值千金,可他却不拿出哄盛秾娇开心,因为他心知不配。

    在这位权势遮天的父亲面前,他的钱财,无异于东施效颦,可笑又羞愧。

    所以当盛秾娇松开揽住他胳膊的手时,他也不委屈,他只是感觉难过。

    难过看着盛秾娇离开自己身边,而试探又害怕地,走向自己那久坐轮椅的父亲。

    薄栏意站在赤红雕栏檐下,瞧见大堂里被仆人丫鬟簇拥的父亲接过帕子。

    盛秾娇浓睫低颤,他站着,五指搭住薄离玉的轮椅,薄离玉微仰脖颈,如瓷器冷漠矜贵,他拿帕子细细给盛秾娇擦了鼻尖水珠。

    大堂里有丫鬟提了长灯,灯笼尾儿挂了浓红的纱,随酒铺外夜雨寒风而摇曳,暖黄如玉的光暧昧缱绻地笼盖住盛秾娇。

    雪白侧脸被乌发遮掩大半,露出的鼻梁弧度古典冷秀,偏生唇生得艳软,令人生出啃咬的欲,这欲却是不谙世事的,倒真像二哥口中的“小公狐狸”了,成了精怪却未曾踏入凡尘遭苦难。

    父亲启唇,似对盛秾娇诉了什么,盛秾娇听了后,余光轻瞥了薄栏意。

    不过短短一瞬便收回。

    狐狸眼含情的模样要将薄栏意杀死了。

    盛秾娇的情爱从来不真切。

    哪怕是对着自己的父亲也是虚假的,薄栏意深知盛秾娇选择父亲是因父亲的地位与钱财。

    有些人,当真,生来无情。

    薄栏意念想这几日的辛酸奔波,皆付为徒劳了。

    他难过垂首,提着长袍下台阶,没撑伞,白净的额尖被浅棕色的发耷拉遮住,像一只落水的秀气小犬,长睫毛湿漉漉地撑着水,像是泪珠子,好可怜的模样。

    大院里停了最新进口的西洋轿车,鸦黑之色在夜里颇显阴郁,薄家的司机见三少爷一边淋雨,一边拭泪,生怕这小祖宗中风寒。

    更何况这还是在薄家主的眼前。

    于是司机连忙下了车,撑伞来接薄栏意,薄栏意一直在车离开观音山的最后一秒都在透过玻璃看盛秾娇。

    观音山中途颠簸,司机透过后车镜看了三少爷一眼。

    发觉薄栏意平日这双乖乖巧巧的圆眼此刻微垂,他教养极好,坐姿秀直且雅,修长的十指搭在膝盖。

    ——哗啦。

    寒风骤鸣。

    车外浓树昏暗的缝隙同流合污着月光一并倾洒在他脸上。

    无端攀升起刺骨的冷。

    司机心脏骤停,觉得三少爷那模样……与平日里的腼腆乖巧全然不同。

    但回了府,从小将薄栏意养大的奶娘就满脸怜惜地过来抱他,他委屈却不言,年岁长了,不要奶娘抱,仆人给他撑着伞,无声又担忧地瞧这三少爷像个淋水小犬似的哽咽。

    这小犬可怜归可怜,但到底也是尊贵血脉,他能自己可怜自己,旁人却不行也无资格。

    薄家坐落北平这个寸土值千金的地方已达百年之久,薄府占地广且富贵,装横古典风雅,就在北平上流圈的最中心区域,端的是风光无限顶天权力,薄离玉是财阀,他的三个儿子是艺术家、军阀、文生,个顶个的优越过人,模样也是一个赛一个英俊。

    人人都道薄离玉命好,除却失了双腿,简直一辈子都是不知民间疾苦高坐云端的谪仙人。

    薄栏意哭累了就攥着帕子趴在床上,长睫毛湿哒哒地垂遮深红的下眼皮,下巴搭在丝绸枕上,弧度瘦而俊,他还在抽噎,这时雕花梨花木门被丫鬟敲响了,低声说着:“大少爷来看您了。”

    “大哥来了?他来了!他来看我了!”

    薄栏意闻言直接坐起来,脚落地慌乱找鞋,哭累后软乎乎的头发也有了精神劲儿般支棱起来,俊雅年轻的朝气儿在圆眼里漾出水。

    大少爷名唤薄行书,这名起得好,但名不符人。

    譬如二少爷名唤薄平戈,平戈平戈,生来便是征战沙场平复战乱的,后来他果真入了战场当少司令,这才叫名如其人。

    但大少爷薄行书全然背离了“书”这个字的意味,他瞧着便是个斯文败类,在西洋待久了,连周身的气质都变了,与国人格外不同些,他自由、浪荡,西装革履和满腹学识都藏不住的败类感。

    绿眼珠被西洋那边流行的金丝边眼镜遮住,但那股总懒洋洋晲着风流笑意却遮不住,深棕色微卷的半长发拿丝绸发带低低扎住了,皮肤白,于是眼下那颗乌黑的泪珠就格外惊艳晃眼。

    三兄弟都是在北平一家孤儿院被收养的,那时战乱更迭,百姓四处流窜,太乱了,于是混血的孩子也多了起来。

    孤儿院的孩子都要不得,除了病残的,大多都是混血,薄离玉收养的这三个儿子都是如此。

    薄行书十几岁时就身无分无一个人去了西洋留学,说要学艺术,薄离玉没管也没有变一丝的情绪,倒是两个弟弟哭得要晕过去。

    几年后薄行书留洋归来倒真出了名,国际艺术圈没人不知晓他这位青年才俊,不仅如此,随着天资享誉世界的还有他那张脸。

    被艺术界称为人间瑰宝的脸,每一处都精雕细琢完美符合美学标准,像是造物主赐予人间的奇迹,他本身就是一件很完美的艺术品。

    烟搭在指间,他刚从风月场回来,脖颈还留了红印子,温香软玉的余味似还在他眼底纠缠,他坐在躺椅上,有些吊儿郎当,皮鞋程光瓦亮敲着昂贵材质的地板,“你怎么了?还在为那个狐狸精难过?”

    “若是喜欢,将人买下来关在后院便是,用得到这般……欲仙欲死地哭?”薄行书抬指,手背青筋生得太欲,他是画家,惯擅拿笔做一些事,于是这手就格外有力,几根手指搭在西装领带上,扯了扯,侧首,玩味瞥了眼坐在自己对面的三弟。

    薄老三听了大哥这背离世俗又不齿的话楞了好久,等他明白过来后脸直接红了,雪白的脸羞涩又惊吓,他连连摇头。

    “我想……和他真心过一辈子,不想欺负他。”

    太乖了,跟自己大哥讲心上人都是腼腆的,清俊温润的少年音细弱又坚定。

    薄行书:“嗯?”

    他这个视情爱为垃圾的败类根本不明白老三在讲什么屁话。

    薄栏意似乎还沉溺在自己那纯情的世界里,十指纠结无措地互相碰了碰,脖颈垂下,他轻声说:“我从来没想过要将他关起来,或是偷二哥的钱去、去找妈妈赎他……再将他的卖身契握在手里威胁他一辈子跟我好,也没想过若他不愿,我就拿绳子捆住他的脚踝将他关在家里,成日里叫他除了见我外,再也见不得他人。”

    “不行,我不能这么做……他一定会很难过,他一难过就会骂我,眼红红的,鼻尖也潮乎乎的,好看极了,我亲他,他肯定不愿意,但这哪里还轮得到他命令我呢?由不得他了。”

    他眼型生得无辜,是薄家里看起来最好欺负的一个,可此时,他不苟言笑又格外冷肃,唇一张,说的不是仁义廉耻的迂腐话术,而是很危险的……疯癫话语。

    薄栏意缓缓抬眼,换了语气,格外冷冽,“他已然在我掌心,我怎样对他都可以。”

    薄行书蛇眼微眯,弧度狭长而冷薄,气态尽显,平日里他这样看薄栏意,这孩子会吓得跟个呆兔子一样一动不敢动。

    可如今……

    薄行书启唇,“你。”

    “大哥,我不会那样做的,我知道那样不好,那样他一定会很难过,很恨我,所以我不能这么做。”薄栏意丝毫没有躲避薄行书的眼。

    尽管大哥这双眼生得太凶,像是蛇的眼,平日里被花枝招展的风流味掩盖,但一敛了笑,便危险又阴森。

    “我不会听大哥的话把娇娇关起来的,这样是不对的,你是在教坏我。”薄栏意满眼都是愧疚,唇抿了抿,有些紧张的试探,“大哥,我这么说,你不会生气吧,你在教坏我,但我却在忤逆你。”

    薄行书:?

    教坏你?

    你小子估计把囚禁这一套在心里幻想了几千遍了吧!就连步骤都详详细细地琢磨透彻了。

    言尽于此,薄行书今早来薄府纯属路过,他近日回国寻了个名唤露华浓的风月场所浪荡,醉酒头疼,就想着下车回薄府小憩片刻,谁成想就得知自家老三受情伤大哭的消息,他一乐,就起了劲儿来瞧瞧,一瞧便发现更不对劲的,老三跟疯了一样,以前那么乖一个孩子,现在怎么讲起话来疯疯癫癫的?

    都是因为将弟弟狠狠骗了的狐狸精。

    “叫什么?那个把你骗成这样的狐狸精,叫什么?”薄行书带了点嘲笑与杀意,对自己弟弟抬了抬下巴。

    “盛、盛秾娇……”

    薄栏意说出心上人名字时当真春心荡漾又躲闪,生怕旁人跟他再抢娇娇,但他心道大哥铁定不会,大哥最喜的美人是乖怯秀美的,与盛秾娇截然相反。

    大哥不会与他抢娇娇的,不会像父亲、二哥一样与自己——

    “盛秾娇?”薄行书蓦地出声,歪了歪脖颈。

    他将指尖烟掐灭了,坐起来,劲瘦覆盖了淡色青筋的手背微微拱起,长指与手背间形成凌厉的弧度,指尖色泽光润,长度完美,他拿帕子洁癖般擦着烟灰。

    “我道是谁呢,原来是他。”

    屋外丫鬟仆人忙忙碌碌的,大少爷不知疾苦坐在暖房里,目光却分外冰冷。

    “大哥,你认识娇、盛秾娇?”

    “认识,岂止是认识?我可是个……被他骗了底朝天的冤种。”

    桌上置了个花瓶,玫瑰花茎困倦般微曲,薄行书指尖捏了片花瓣,力道很重,花瓣尖都落了红水,饱满潮湿的唇愉悦勾起,他将指腹抵至鼻尖,轻嗅着以缓解浓烈的烟味。

    啪嗒。

    满是阴绿尖刺的玫瑰花茎被薄行书无情掐断。

    “原来——”冷白的长指被扎了鲜血淋漓,红珠被他优雅舔着,深棕色卷发慵懒地滑落,他抬眼,瞧着哭得惨兮兮的薄栏意,一双艳丽蛇眼满是嫌弃,“他近日喜欢的,是你这一类的么。”

    --

    薄栏意离开观音山后,盛秾娇竟有些不舍般,狐狸眼朝门口望了望才收回,发觉大堂的人都散了,只余了薄离玉和自己。

    “你身子可还好?”薄离玉问。

    “无大碍,就是有些困倦,薄先生,我今夜没睡成觉,都怪您的儿子闹我。”

    “我自会教训,叨扰你歇息,是薄某抱歉。”

    “薄先生,你与我就不用这种生疏话了吧?”盛秾娇笑着说,“不是说要送我回去么?现在吗?”

    他开心极了,他以为薄离玉不会理自己了呢,毕竟夜里薄离玉来他房时,那模样太过无情,哪怕自己百般撒娇挽回,薄离玉也不愿与自己有任何关系,而后他伤心极了,遇了鬼做了噩梦也不敢去看薄离玉寻求安慰,只得去找那坏脾气的薄平戈,因此,不仅暴露了自己的狐狸精身份,他还被薄平戈教训一通。

    ……都是薄离玉害的,他本来很生气很难过,都想好要怎么报复薄离玉对自己的冷漠了,可谁知薄离玉却主动提出要送自己回去。

    太好了,这是不是意味着薄离玉愿意和自己……在一起了?

    他念此,悄悄去看薄离玉,肚子好饿,好想亲一下薄离玉,不知道薄离玉现在爱不爱自己了呢?如若爱他了,想必薄离玉就会变得很好吃的。

    他舔了舔舌尖,有些馋。

    灯火微温,薄离玉端坐轮椅,他眉眼生得太过慈悲,眉色浅淡而细,到了尾端又满含怜悯般低垂,眼皮色如瓷釉,矜贵而冷,琥珀色眼珠被浓睫半遮,在大堂的昏光里疏远温润地泼洒出光感。

    他指间搭了帕子。

    这帕子刚给盛秾娇擦过雨。

    盛秾娇心想,应该是要和自己在一起吧?若不是喜欢,怎么也得是感兴趣?不然这位平日里端方守礼的薄家主为何会在自己儿子面前,给儿子的心上人擦水珠呢?

    像是挑衅,像在警告,告诉他那天真年轻的三儿子,盛秾娇,你碰不得。

    “过会儿,便来人送你回去。”薄离玉轻声道,“我患有腿疾,与你并行怕是不便。”

    “什么?所以您根本就没打算送我回去?那方才,为什么要当着薄栏意的面对我好?您这是骗我感情……”盛秾娇瘪嘴,泪珠子已经氤氲出来了,他正欲委屈,可薄离玉却垂了眼。

    薄离玉不看他。

    “娇娇。”薄离玉启唇,他音里含笑,还有点病倦的意味,“薄某有三个儿子,无一是我亲骨肉,但养育多年,我待他们皆如亲子,你勾旁人便罢了,但他们……”

    薄离玉言尽于此。

    委婉至此的话语,依着盛秾娇的智本该一个字也听不懂,可今夜他偏恍然大悟般,难怪呢。

    难怪薄离玉一改正人君子的风姿而说送他回去的话,这话内隐多少风月缠绵,薄离玉在名利场掌权多年,他不可能不知道。

    难怪呢,并非是要趁一场春夜风月送他回去,而只是找个借口把薄栏意心灰意冷地支走,让薄栏意知道跟勾栏院的狐狸精在一起不可能有个好结局。

    因为薄栏意只是薄家的儿子,他之上还有年长的父亲,他无法跟父亲抢心上人。

    盛秾娇觉得正人君子活起来太累倦,若是旁人知晓自己儿子迷上了狐狸精,怕是会将狐狸精抓起来狠狠惩罚一通才泄愤,可薄离玉不,薄离玉的惩罚太温润,盛秾娇一点也不害怕。

    盛秾娇被薄离玉欺骗了并未表现出恼怒,虽然他心底感到羞耻与委屈,可狐狸眼里却满是微晃的、水淋淋的愉悦。

    从来都是他欺骗别人令别人魂牵梦萦的份儿,如今却遇了对手,被这年长自己十多岁的老男人狠狠一通玩弄欺骗,当真丢人!

    他笑吟吟地俯腰,鸦羽色的发尾有些柔软,垂落在薄离玉戴了佛珠的腕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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