憾事(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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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秀才吃得舒服了,摸着圆滚滚的肚皮,就打发陆嘉志去给他打酒。

    炙肉岂能不配酒?难怪他吃这小半天老觉得噎得慌,皆是没有酒的缘故!

    陆嘉志晓得老爷子嗜酒如命,但仍是想劝上两句,不料一开口,便被狗撵似的撵出了门。

    他只好捏着钱,去往村长家。

    在杏花村里,只有村长一家闲时会酿酒。

    农家人酿酒法子粗糙,陆嘉志听大姐说过一些,通常是用风干了的馒头捣成酒曲,再蒸上一大锅米饭,摊凉,拌曲,入瓮,封口。此后每隔几日就往瓮里追加新饭,直到酒浆充满,如此密封陈放几个月,便可开瓮取酒了。

    只是步骤看着简单,实际操作起来,该如何把握,却鲜少人清楚。

    加上酿酒颇费谷粮,许多人家自己都不够吃,哪里舍得用来酿酒。

    陆嘉志从村长家打了四两米酒回来,看了看日头,约莫申时出头,离晚饭的时辰还早。

    过了端午便是酷暑天,炎炎烈日蒸得黄土地直冒白烟,常家小院因为被两棵巨大的老树环绕,倒是十分荫凉惬意。

    进门的时候,老爷子已经呈“大”字型躺在屋里的竹榻上,瞧着昏昏欲睡的模样,闻到酒香又立刻活泛过来,笑出一张菊花脸,还拉着陆嘉志不许他走。

    陆嘉志只好将小院收拾好,矮几搬进来,吃着剩下的肉菜,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许是上了年纪的缘故,常秀才二两黄汤下肚,劲儿就上来了,他边捻起花生、青豆往嘴里塞,边拿眼睨陆嘉志,饶有兴致地问:“小子,想不想听个故事?是……唔……一位故人的一桩旧事。”

    旧事?陆嘉志从碗里抬起头。

    “先生请讲。”

    常秀才又砸了口酒,眯眼笑:“就知道你小子是只好奇猫儿。”

    陆嘉志一笑,没有否认,只摆出一副认真的神色,听他娓娓道来。

    常秀才要讲的是一位昔日同窗的旧事。

    此人十五岁考中童生,十七岁考得秀才,可谓相当年少有为,然而进入县学之后,他的科考却迟迟未能再进一步。

    他是个倔强古板的性子,平日里除了读书便再无旁的意趣,陷入这般困境,更是生了执念,着魔似的,从早到晚地头悬梁、锥刺股,恨不能将书卷念出洞来。

    后来,几经辗转,在二十五岁那年,他终于得以进入豫宁府有名的白鹭书院,也正因为如此,不得不离家求学,对家中妻儿疏于照顾。

    那一年秋闱将至,他接到家中急信,信中妻子口吻十分焦急,告知他幼子高烧惊厥,要他速归。可他已与几位同窗约好,第二日前往一位名师家中,请名师为他们讲解题目和指点文章。

    那人犹豫一番,心想自己并非大夫,急匆匆赶回去也治不了病,便狠下心,如约去拜访名师,结束之后,才快马赶回。

    殊不知,就差了这么一日功夫,回去见到的便不再是活泼可爱的幼子,而是一具冷冰冰的尸骨。

    他懊丧悔恨不已,可也无力回天,妻子更因受了此事打击,性情大变,终日失魂落魄、疯疯癫癫。

    为了照料妻子,他唯有放弃科考,携妻四处求医,却一直见效不大。

    就这样过了近十年,有一天深夜,妻子忽然坐起,神志清明地看着他。

    他还当妻子好过来了,大喜过望,全然不知那是回光返照。夫妻二人抱头痛哭了半宿,他不住地拍抚着妻子的后背,哽咽道:“过去的事,都是我的错,是我犯了糊涂,是我对不住你们母子……从今往后,我们好好过日子,好不好?”

    妻子不语,只看着他,不断地掉眼泪,似是要哭尽这半生委屈。

    那一夜,他真的以为他们还能好好过下去。

    翌日清早,他醒过来,发现妻子已溘然而逝。

    她静静地躺在床上,面上还带着笑。

    他便知道,这些年来,痛苦没有一刻不在折磨着妻子,死于她而言,才是解脱。

    —

    故事讲完,屋内一时陷入沉默。

    老秀才背着日光,神色幽幽,眸光晦暗不明,陆嘉志则兀自沉思着。

    良久,老爷子才陡然惊醒般,敲了敲碗,嚷道:“好小子,听了我的故事,还不快给我倒酒来!”

    陆嘉志回过神,依言倒了大半碗酒,看着他一口气喝光。

    常秀才咂咂嘴,满足地打了个饱嗝,才又眯眼笑:“你说说,这人是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蠢货?”

    陆嘉志点头,道:“的确是个痴人。”

    “人小鬼大!”常秀才指指他,又躺回了竹榻上,拍着肚皮,语气意味不明,“说得不错,这就是个痴人,自古痴心多憾恨呐,痴什么不好,偏偏对科考一道犯了痴。既是痴人,亦是蠢货。”

    这话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陆嘉志说的。

    陆嘉志便也叹了一声:“看来读书人考功名,实在不是一件容易事。”

    常秀才打了个哈欠:“太难喽,太难喽……”

    话没说完,头一歪,便打起了鼾。

    ……

    陆嘉志见他眼皮子阖紧,眼周两坨巨大的红晕,醉得不浅的样子,便再次无奈轻叹。

    ……

    太阳落山后,常浔就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满屋子的酒气还未散尽。他摸黑一伸手,冷不丁碰到一件东西。

    那是油灯盏,他记得,寻常不是放在几步开外的几案上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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