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1/2)
【畅读更新加载慢,有广告,章节不完整,请退出畅读后阅读!】
那句子直白粗鲁,却带着些无需矫饰便自然而来的气势,惊得禾川从这幕哑剧中恍然回神。他不曾料到会在押运祭品途中惹出这样大的乱子,一时什么也想不得,只顾顺着恐惧本能将背脊贴紧窗棂,手指险些抠入被大雨浸润到湿潮的木柱,撑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和紧绷如弓弦的神思。
有风袭来,却不知怎得入了屋内拂过烛火,光影剧烈的晃动了数下,在禾川面上映出斑驳剪影。
他心跳擂鼓般似要砸出腔膛,深吸一口气微望向绢窗——
他看到一柄剑影!
那剑影起初清晰细长,边缘却在瞬息之间模糊漫开,似是以落雨难及的速度愈发切近,直到几乎送至他睫端眉梢。
烛火熄了。
一时间所有的光都被吞没,天地沉入浓重墨色。
禾川不及闭目,便见眼前六七扇窗棂门板震裂开来,到处迸溅的碎块落于青砖地面发出巨大刺耳的擦蹭之声。
他将小臂挡在脸前蜷缩闪躲,却仍能觉出细小木刺划过面颊带来的锐痛,一时间血丝沿着腮边滑落,却连随手拂去也顾不上。
现下大屋仅余柱梁,四面通透八处漏风——方才那持剑人傲然孑立于正中央,只余他一个背影。
对方大剑依然在手,剑尖暗红色已然干涸,薄薄凝固在锋刃上。
呼啸的隼鸣打破了静寂。
苍穹中惊雷厉闪乍起,一条浩然白练破开夜空流泻而下。
大殿内外都被照的亮如白昼,那人一身厚重青色礼袍才显出形来。形制像是祭祀壁画中君主所着,只是实物更显威仪,广袖蹁跹衣袂委地。其上图腾刚劲朴拙,纹路眼熟的很。
占据了禾川整个视线的背影回转来。
一只怪鸟恰在此时盘旋直下,庞大身躯甩开的冷雨尽数泼在禾川颈侧。那鸟猛如鹰隼,鸱首细足,爪喙却是昏暗一团,径直飞落面前人肩背振翅而鸣,状貌竟与长袍之上纹样九分相似。
黎国主君家徽——神鸟数斯。
禾川极缓慢的眨了眨眼。
本是性命攸关的时刻,他却瞬时连生死都计较不上了。
他来不及想正身处于十数具尸殍包围之中,也没着意四处都满溢着令人作呕的腐臭气息;更未能对那翼展长达数尺的怪异巨鸟存下一分半分的留心。
只因他全副神魂,都被鸟翼遮挡之上的一双眼睛吸引了。
这一路上,他见过了高山峻岭,幽水深潭。
可他从未见过这样的眼睛,一望之下便如行险谷,如临天渊。
实则那双眼弧度很美,像暮春时节溪涧上打着旋儿的木兰花瓣;眼中光芒也很亮,遥远灿然如夏夜天空中肆意挥洒的群星。
搜遍禾川贫瘠的记忆似乎也难以描摹其于万一,可此刻他却只觉雨水经那眼神侵蚀,更加冷的贬损骨肉。
仿佛有种股浓烈的不甘和狠戾包裹着血雾,被埋葬在那回望的眼神之下,却又于深深处隐藏着利爪尖喙,如数斯般只待云雨再起时声震九霄,撕裂长空。
她额角斜眉梢被霜电映的苍白,上面悬挂着的几滴血珠缓缓坠落,泪水也似,在颧骨处绽开朵残酷的花。
呼啸疾风吹着她宽大袍角烈烈飞扬。
风是抓不住的,禾川自小便知道这个道理。
可此刻风却似有形般,以摧山断木、涉江而过的气势自她身周而来,沾了发丝臂膀,便裹挟着那一身支棱的锐骨化作利剑,将禾川寸寸钉死在原处,半分也动弹不得。
瀑布般雨帘中,两个身影一坐一立,石像般相对,浸透了夜的冰凉。
数息之后,持剑人终于打破了局面,转身缓行而来。
她一手握着剑,另一只手护着那朵自衣衫上摘下的脆弱小花,此刻已被雨淋的蔫头耷脑,正是方才屋内死去的少年人临死别上去的那朵。
眼前是住在鸿山宫殿内的上人,不可平视,不可不敬,不可私触…他们之间天海之隔,云泥之别。
而就在这规矩破尽的夤夜,他自那对望刹那、那朵衣襟上的小花中觉察出了同类才有的哀伤爱憎,触骨入肉般分明。
这奇异感受还是初次,一时震的他茫然无措。
他半瘫在地,拼尽全身气力挪动已麻痹的四肢,企图动上一动,刚移开数寸便被雪亮的剑刃抵住了咽喉。
暗哑声音又回荡在耳畔,低头便见自己惊惶的倒影映于剑身之上——
“你选言明身份,还是死?”
她骤然再次开口,禾川三魂七魄反倒归位了一半,僵硬四肢似有热血在缓缓回流,竟在喘息不甚顺畅的境况下认真思虑了一番。
他自小生活环境极为单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周而复始,不曾经历过半点波涛风浪,因而也并不清楚比之死亡更可怕的,往往是对未知的恐惧。心脉之上利刃高悬,将落未落才最为折磨,若早便知晓了结果,反倒能从绝境之中生发出莫名的肝胆勇毅,或全力一搏,或引颈就戮。
然而他此刻可选的路似乎也仅有一条。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