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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睹过太多死亡,被杀的、自杀的,那些死亡都伴着鲜血和说不出的悲愤,可是司漕的死,给他带来更多的感受却是突然,他这么问姜偃,后者忽然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片刻后才道:“无因无果地走,何尝不是大幸。”

    不知是不是错觉,禾川从姜偃语气里读出了几分寥落,但是这寥落也轻得很,不等禾川想办法接话,后者又道:我还有些事要处理,你在此处等我。”

    言罢径自出门走远了,仿佛笃定禾川绝不会再偷逃,这边禾川瞧着她离开的方向,呆了会儿,竟也保持被丢过来的姿势没有动,不知在想什么。

    许久之后他才把视线挪到姜偃方才摆弄过的桌案上,一角搁着个小琉璃瓶,里面正是他从三户津带来的灰斑豆虫,瓶子里居然还有一小块与自己方才吃过的颜色式样都相似的甜糕,想来是姜偃怕虫子饿死特意喂给它的。

    禾川再次无语,转念又觉得姜偃不似外表那么冷漠凶戾,反而莫名有些可爱,只不过这念头只在脑子里过了一瞬就被禾川自我驱逐了,鸿山的上人,又是黎国的储君,他怎么可以用可爱来形容她呢。

    琉璃瓶里的虫子顶着大脑袋在甜糕上蠕动一会儿,慢慢贴在瓶壁上立起身跟禾川来了个脸对脸。

    禾川瞧着有趣,正想隔着瓶子去敲它脑袋,哪知原本灰扑扑豆虫头上突然闪出亮光。

    初时不过一线,逐渐扩散开来,颜色也由浅转深变成一团火红的光球,然而那光给人的感觉极寒,琉璃瓶似乎承受不住骤降的温度,发出令人牙酸的崩裂之声。

    就在禾川害怕瓶身碎裂之际,这迫人的火红冷光又慢慢转为比夕阳稍暗的红,那琉璃瓶也堪堪撑住了并未碎裂,只留下数道极细的裂纹蔓延在瓶身之上,禾川这才强忍着眼睛酸涩看清瓶内的状况。

    灰扑扑的虫皮此刻摊在瓶底,另有一只比虫皮大出数倍,且生有双翼的赤红飞蛾蜷于瓶内,细长柔软的嘴巴正在周身四处探查,等触碰到那小块甜糕时,竟是瞬间便吸食了大半。

    禾川惊讶地睁圆了眼。

    这确实是种从未见闻的妖蛾,若是数量扩散开来,怕是三户津乃至整个江州的田地,都会遭到灭顶之灾。

    念及此处禾川不敢怠慢,又寻到个布袋将飞蛾连瓶带蛾裹严实了,确保不会跑出来才抱怀里躺回榻上合眼准备小憩。他这些日自仿佛走完了几辈子,又累得很,没多久便陷入一个光怪陆离的梦。

    一时是三户津望不到尽头的麦浪和河滩上酬神的大典,鼓乐齐鸣间,几十个衣着统一的祀童站在高台上吟唱,他努力去寻找台上的妹妹,可妹妹却突然不见了;

    一时是鸿山浸在阴雨绿荫里的斗拱屋檐,暗红色的雨滴延绵着滴落,浸透斜露出来的半角天空,看不清脸的上人们跪坐雨中,不声不响;

    一时又变成车马吱压压小跑在官道上,大朵大朵的白云接连到天的尽头望不到边,一半是万里晴空,一半是电闪雷鸣,他一时温暖一时寒冷,冷不丁又瞧见路边开满姜偃衣襟上别着的花,也如天气般一半盎然一半凄惶。

    他待要看仔细些,却怎么也直不起身,只能眼睁睁瞧着远处一团赤红的风漫过来,所过之处覆过天地,卷过花丛,花瓣碎冰一样撒了满地,影绰绰映着天与地,似乎是连带天地一起都跟着碎了。

    禾川惧极,扯着身子想要避让卷过来的赤风,挣扎间手不知道磕碰到何处只觉得一股剧痛直钻心底,一瞬间猩红退却,散落的天地也归于沉寂,待到他从如雷的心跳中缓过神来,才发觉窗外已是天光大亮。

    不远处姜偃正托着团东西走近,见他醒了,便直接递于他手上:“将衣服换了,我有事要与你交待。”

    她有事要交待,禾川也有事要禀明,当即将藏于怀中的飞蛾罐儿拿出来,一边换衣服一边把晚间毛虫蜕变的异象说了,姜偃兀自拿着琉璃罐看里面的飞蛾。

    这东西蜕变之后格外明艳好看,她此时不觉得恶心惧怕,便有心瞧仔细些,听禾川讲完前因后果便打算着人去下属郡县再做详察,抬眼看到禾川已经换完衣衫正把面具往脸上扣。

    室内没有镜子,脑后的绑带似有些歪,姜偃下意识拍拍禾川系带的手示意他低头方便自己帮手。

    后者比她高出些许,当即乖觉地低头矮身任由姜偃双手自耳侧穿过,将绑带端端正正系好,姜偃绑得专注,他也不敢大声惊扰她,只低头轻声问:“君上要同我交待什么?”

    “你随我入朝面圣,自是告诉你一些朝廷的事情。”面具已经戴好,姜偃看着禾川弧度清隽的鼻梁下巴,他那下半张脸与姜宣确实很相像。

    语气蓦得低落,“我尚无天子加封,出了这扇门,不可再称君上,叫世子。”

    “世子。”

    禾川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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