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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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儿原就内向,前日里又受了惊,让雷统领见笑了。”前日里自然是指姜氏家变之事,此事是非缘由尚待廷议决断,雷宗楼素来谨小慎微,自不愿在此事多言,便岔开话题:
“小公子喜欢看并封吐雾,我便令人避开些,省得挡了小公子视线。”
言毕朝身边的卫戍军做了个手势,那人得令一溜小跑着支使不远处的一列卫戍军向两边散开。
与此同时,又一声嗥鸣传来,这声音愈发近了,伴着嗥鸣声来的是一团蔓延开来的白雾,浓墨重彩地团在黑夜里破空而来,隐隐约约,还能看到那白雾之中裹挟着更为巨大的黑色物什,正以肉眼难以估摸的速度直奔他们而来。
那是一种远古的,让人毛骨悚然的巨兽带来的压迫感。
不过一瞬,白雾已经行至近前,禾川也眼睁睁地看着那团白雾前方隐隐露出的巨大龙首,与自己在绘本中见到的插画不同。
这龙首单支犄角立于双眼之上,面盆大的一双赤红眸子,那是雾气也裹不住的凶光,一张大口中衔着一块符牌,篆刻的两枚大字恰巧被禾川左前方的一个卫戍军挡住了瞧不分明。
那龙首之后还拖着更为粗长的一段身躯,在龙首疾驰而过后,缓缓地将身躯停靠在拱室之外,它实在过于巨大,以禾川所处的视角,竟似一眼望不到首尾。
禾川惊得口中梨子都忘记嚼,正要起身看个仔细。
门外守着的一排卫戍军突然集体掩面俯身,只闻一声要将人耳朵震破的嗥鸣自龙首传出,接着一团白雾蓦得腾起裹住了黑色巨龙,掀起的气浪差点把稍显瘦弱的一名卫戍军吹翻,一时间天地静止,都眼睁睁瞅着来物。
待到雾气散尽,巨龙身躯之间敞开一道门,橘色的亮光从门中透出来,竟显出几分憨憨的暖意来。
这便是供上人们驱使的神龙,并封大驾么?
还在禾川发愣的功夫,卫戍军和鸿山近卫已经或搬或抬将一应物资装入大驾内,忙碌了半刻,便有人小跑着过来通传,可以登驾出发了。
禾川跟着姜偃走入大驾,这内里分为好几间瘦长的厢室,桌椅床榻一应俱全,听聂乔与姜偃的对话,似乎还设有厨房浴室,那人正在请示行程需有二十多个时辰才能到达太和城,要不要先行做点宵夜小食送来。
姜偃点头应了,又让人准备热水沐浴更衣,天子崩逝得突然,她与禾川衣着未来得及更换,这会儿终于缓出些空闲打理衣着,雷宗楼此刻也全不似初见时的紧绷模样,安排好守卫布置便去了中间的小议厅等姜偃二人更衣。
禾川休息的厢室安排在姜偃隔壁,他装着一肚子事儿,洗漱更衣都比往常更麻利些,等他收拾好自己去敲姜偃的门,里面好久才闷闷回一句:“进来吧。”
这件厢室格局与他的那间极为相似,唯一不同的是屏风摆放刚好反过来。
禾川进门就看到姜偃半个身体掩在屏风之后,正举着双手摆弄自己的发冠,她动作有些凝滞,一头乌丝刚束好就又有几缕散落下来,禾川站在门边瞧了会儿,终于忍不住上前从她手里接过发冠。
姜偃没有回头,也没有拒绝,手在发冠上停留一刻便松了力道。
他俩站得颇近,禾川又比姜偃高出一头,后者松开手掌时禾川眼尖辨出姜偃右手一块暗红伤痕,他手上没停,先麻利地将姜偃头发挽成一个髻,取过旁边的白玉簪子将发冠戴好。
收拾完头发,又捡起白麻抹额自额头绕过去,一面调整高低,一面开口:“君上的手怎么了?”
姜偃抬头,似乎有些讶然他问这个问题:“烫了一下。”
这下禾川想起来了,日前小朝会姜偃削断铜火炉强自焚香,当时在群臣之首凛然而立的姜偃与眼下这个一身白麻孝衣乖乖等自己绑额带的姜偃剥筋拆骨揉在一起,莫名的,禾川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离姜偃太近了些,动作也太亲昵了些。
在意识到这个事情的一瞬间,对方拂过自己衣领的呼吸、耳后隐于瓷白皮肤下的淡青血管、鬓边一根翘起的细软发丝,全都争先恐后地涌进禾川脑袋和胸腔,满涨到周围空气都变得粘稠无比。
他极其小心地将额带在姜偃脑后系好,手指悬在半空连根头发丝都不敢再碰,半晌才讷讷地回:“这样……”
那还能哪样,自己烤自己吗?
姜偃觉得禾川好奇怪,完全忘记这手确实是自己烤自己伤到的,还没等她理出个所以然,对方像被什么烫到脚心一样突得跳起来往门口跑,一边跑还一边磕磕绊绊解释:“我…我去拿药。
有心喊他回来都来不及。
那边厢禾川拉开门冷不丁扎进一个怀里,鼻子差点被对方甲胄给砸扁了,一抬头看到聂乔戳在那,手里还捧着个药匣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候在外面的。
禾川脑袋还嗡嗡的,接过匣子又扎回厢室,哐当一下把聂乔阖在厢门外面。
聂乔:……
这小公子比先前毛躁多了。
门外的人在想什么已经顾不上了,等禾川重新拉过姜偃的手,把药膏厚厚地涂满她整个掌心时,才又意识到自己是不是又一次越界了。
但是姜偃一直没有开口,禾川也只能低着头,把涂好药膏的手又糊上一层煮好晾干的棉纱,然后对着这只白胖的粽子发愣。他不知道要说什么,又不想离开,只能一脸认真地给粽子绳挽花。
厢室内一时静下来,良久,姜偃抬起没受伤的那只手,先是捏着禾川下巴让他视线与自己平齐,在禾川愣愣的眼神里,摸了摸他与自己同等式样的素冠和额带,听不出悲喜地道:“虽不是为父亲准备的,能穿一穿也好。”
为父戴孝,禾川看她眸子里浮上一层水膜,慢半拍地明白了姜偃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