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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响起,禾川方敢随之起身,眼角余光瞥到了大司命覆于绛色朝服之下的侧位。那式样与天子王位迥然不同,甚至不及姜氏王座华丽于万一。
座椅古朴厚重,像是看不出品类的巨木根系支撑,枝干突出而成了一面凭几,近乎遮住他半个身子,更为大司命增添了几分神秘难测。
红袍加覆,便如火下余烬。
而大司命坐于那灰烬之上,像是原本就涅槃其间。
小天子显然是初次上朝,紧张到不断揪着衣袖,待到众人起身之后,似乎才想起眼前应是个何种章程,怯怯地看向旁侧坐着的大司命,似是询问之意。
后者依旧是那副波澜不兴的样子,只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
“朕初宣众位臣工,本是先帝……”小天子咬住了下唇,“先帝大行,诸事待议,然三国君君缺席其二,众卿不必拘礼,有本可奏。”
这一席话说的像模像样毫无错漏,可见大司命将小天子教导得极好,年岁尚不能亲政,表面上却已能在这朝堂中安稳存身,制衡众人了。
姜偃已同众位大臣一道移至大殿两旁跪坐,不禁在心底长舒了一口气。
如今天子崩殂,黎国之事便算不得要紧,先帝丧仪、陛下冠礼皆迫在眉睫,新廷又难免会有改弦更张,革故鼎新之举,这一桩桩一件件均非易事,只怕今日各党博弈,便会酝酿一出大戏。
禾川收敛了偷瞧大司命的眼神,规矩缩在姜偃身侧,思绪却风筝似的被天子一席话扯着飘远了。
这廷上要紧人物还没攒齐,一时半刻恐怕也议不得正事。他见了神一般的大司命,踏实之感油然而生,只觉是非对错都有了执正之人可以倚仗,姜偃绝计不会被冤枉了去,心中块垒顿消,便又开始好奇起来。
三国君只来一位,必定指的不是姜偃。在场的一位又是谁?他低头皱眉,极力回想方才匆匆一瞥见到群臣之前为首几人,有一人华服锦袍极为出众,莫非……
大殿内的沉寂短暂持续了一会儿,便被后排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挲之声打断了。那声音时断时续,显然衣服主人极为纠结踟蹰。
数息之后,一名面色黑红、身形魁伟的朝臣手持牙笏越众而出,朝服上皱褶堆叠,只怕是坐下复立数次而成。皱褶之内霸下纹样依稀可见,正是掌治宫室陵寝修建的将作大匠。
他神色紧张,举起牙笏道:“臣、臣……吃……油”
群臣俯首动也不动,禾川惊了一跳。他这几日算是大开了眼界,只是这吃油之事,也能在这等场合提及?就算是在三户津,他阿爹在自己家也是想吃油便吃,绝不需议。
大匠依然故我,吃油吃了约么半柱香时间,才将那句子囫囵说罢。
“臣…吃……有……有事禀奏。”
禾川偷眼瞧天子面色,似乎也是总算把憋着的这口气倒顺了般,少年老成的长叹一声:“爱卿请讲。”
而禾川此刻也不禁替天子,也替自己快跪麻的大腿心酸,只想着做这上人中的上人果然不易,朝议上密密麻麻码着这数百朝臣,若有个十之一二都吃油吃上半天,只怕到了太阳落山也议不完。
“臣启……上听。先帝陵寝修葺工耗巨大,非十数年不能为。臣自领命……便……夙夜忧虑,但求……但但但…”
从吃油拐到吃蛋,在场所有人都不禁开始替这位心急。
只见他一张原就黑红的面皮憋得紫涨,汗水也几近湿透了外襟。众臣之中已开始有了嘈杂之音,大司命却依然极有耐心的静坐垂目,间或语气平淡问上几句,语态隐有安抚之意。
那大匠一番话说得磕磕绊绊,只从语焉不详的陈情中听出个结论,大抵是天子之死过于意外,帝陵完工尚需时日,一月后恐怕无法出殡,所幸先帝尸身左右只剩根指头,全无腐败之忧,可暂时保存于宗庙数月。
天子停灵何等大事,灵躯损毁又是数百年未闻之惨烈,这真不知道幸在何处的进言,一时竟也分不清到底是耿直还是胆色过人。
姜偃入皇城次数不多,与这位大匠素无交集,此刻不禁也心下赞了一声真大丈夫,当敬酒。
那大匠方才言毕,一名坐于前端的老者便霍然起身,显是忍了许久,他身形干瘦枯槁,双眼炯炯有神,气势竟比之健壮的将作大匠强盛得多,一开口更是惹人注目。
“臣以为先帝于祭典之上繸然崩殂,其间必有蹊跷。又逢黎国姜氏之变,这背后只怕阴谋甚巨,怎可不察!”
这老者作派与聂至章那样的文人风骨迥然不同,肩背微微佝偻,却鹰目长髯,声线尖利 ,看着便似个脾气极差的角色。
禾川一凛,只控制不住去看姜偃,却见后者神态自若,仿佛此事说的与自己丝毫无关。
姜偃不言,是因为她心知肚明这番追问无以为继。
实则天子死因蹊跷,朝堂之上又有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只是祭祀之时宫禁甚严,宗庙内连只飞虫都进不去,遑论刺客之流?
众目睽睽之下天子在无半根火烛的殿内披火而亡,又哪有半分线索。
若照实说,这倒更像异术神罚,天下有此之能的便只有一位——此刻正坐在新帝身旁。
而这满朝臣工,又有几人敢当庭诘问那位上神至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