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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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天子符越似是被这苍凉雄壮的气势震慑了,几乎稳不住身形,险些后退半步。他闻讯匆匆赶来城楼,他的舅舅大司马此刻正在城下与太公厉对峙,身边唯有卫戍统领雷宗楼,年幼的他嗅到氤氲在空气中淡淡的血腥气,和着皇宫禁卫归剑还鞘之音,只似身在战场。
又如何不是战场呢?
人心为剑,权柄为锋。
雷宗楼立在天子身后,见他单薄瘦小的身形在朔风中轻颤,便侧出半身抵在天子身后,符越却并未看他,也没有再看城下风雪般的军士,而是仰头回望。
那是大荒山的方向,大荒司便坐落于此。
此时已近日暮,城下是对峙的黑与白,天际是沉寂的墨蓝,唯有远处的半山上,有流火似的一簇红。
那是大启的司命上神,天子的授业恩师,隔着人心与权柄的战场,遥遥望着天子。
符越忽然就不怕了。
禾川事后方才得知,彼时对峙两人,皆是跺跺脚天地便能抖三抖的人物——一为当朝大司马纪惊帆,一为北境异姓王太公厉。他们代表了大启最为强悍的水师与陆骑力量,只是眼下他还在好奇一件事情。
“既是岐苍王,为何还带着那么多人?”
对比连个多余侍从都无的姜偃,太公厉这阵势简直堪比造反。
他问得直白,姜偃一时也不知该作何回答,踟蹰片刻方道:“我们黎国与北境甚少打交道,不过这一任的岐苍王太公厉曾经有个评语。”
“什么评语?”禾川好奇,他很喜欢听姜偃讲故事,这岐苍王的过往在他眼里显然就属于故事范畴。
“不识大体。”
“啊?”
“太公家是北境雒戎的王族,就类似我黎国姜氏,只不过太公厉却不是嫡出,甚至都不是直系子孙,更不在八位继承人的候选名册里。”
这点在册中有记载,禾川点点头表示知晓,但是册中只说了“蠓关一战,八子殒没,提选旁支子侄太公厉为世子,后继任岐苍王。”
“只是这跟不识大体有什么关系?”禾川不明白。
“东林蛮族常年骚扰我北境,天子便在大启与东林之间设立了一条缓冲带,蠓关便是这条缓冲带上的一座小关。
太公厉做世子之前,便驻守在蠓关。那年大旱,东林南下侵扰我大启边境,天子下令放弃蠓子沟,也就是现在的蠓关,太公厉当时年轻气盛,不愿意抛下蠓子沟的牧民,要死守。”
“雒戎人也确实血性,毫无援军的情况下,小小一座蠓关竟真的死守月余,打退一波又一波的进攻,死了一批又一批的守军将士。
直到沾满血火油焦土的城墙在尸山血海里轰然倒塌,太公厉被仅剩的几名亲随拼死送出蠓关,顺着关外的斜布河一路南漂到雁栖岗,这是大启最靠近关外的一个镇子,每年仲秋时节成群结队的大雁浩浩荡荡自北国南迁落在这个水草丰沛的草甸里暂作休整,是以叫做雁栖岗。
太公厉前脚来到这里,东林军后脚便到了,他们在蠓关死了太多人,必然要寻到蠓关的守将来祭天。”
“一户牧民将半昏迷的太公厉藏在牦牛群里,用布条将他牢牢缚在牦牛的肚腹之上,你没见过牦牛,毛发便是有些像我们黎国的绵羊,只是更长更密,体型也比普通青牛更大。”
禾川想象了一下,点点头表示知晓了。
厚重的被毛可以挡住太公厉的身形,可以挡住西北刻骨的风霜,却挡不住一条条鲜血汇成的小河,带着生命的热气,与牲畜腥臭的粪便混在一起,沉入北疆的冻土之中。
而他连伸手去触碰一下那生命汇成的血河都做不到,跟随主人一辈子的老牦牛第一次离开了它的主人,在屠城的尖叫和嘶吼声里,趁乱带着主人交给它的“珍宝”离开了。
“捡来一条命的太公厉后来才知道为何自己只凭几千守军便拖了东林军一月有余才被破城。
这一个月里,太公家直系和旁系的八个继承人,不顾长辈阻拦自周边各城驰援蠓关,却相继遭遇伏击,折损在蠓关百里之外。
他原以为自己是阻挡北蛮入侵的独木,没想到却做了对方围点打援的‘点’,太公一族百年传承,一夕之间损伤殆尽。”
“老岐苍王受不住这般打击一病不起,然族中已无人可担大任,弥留之际不得已立太公厉为世子,自那起,太公厉也便有了个‘不识大体’的评语,不过你可千万不要在外面这么说他。”
这四个字册中没有记,果然是说不得的,倒也变相解释了禾川开头的疑问,莫要与“不识大体”的岐苍王计较带了多少甲士。
第二日的大朝,到场之人总算是齐全了。
“□□一匡九合,而后有启;先帝勤政修明,遗德昭彰。朕初承天命,然年少德薄,恐重任难负,无当告慰先皇。朕自今日始奉司命为仲父,恭谨持身,敬天地而祀上神,忧社稷而庇万民,以祈我大启国运,永世而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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