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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糜罢了。她只盼大司命是一方能够暂栖的屋檐,而非一场寒过一场的秋雨。
其后朝议诸事尽琐碎不堪,大抵是些典仪、选任、法制方面革新除弊之举。
先天子符图执掌国玺十数年间,政行谨慎,法理极严,常使一众年轻的王公士族喟叹生不逢时,才志难抒。如今总算立了新君,一个个都精神抖擞的只待大展抱负,洋洋洒洒说上许久。
小天子到底是个孩子,早便困的哈欠连天。少淑尤倒似极有耐心,只是将大部分奏疏记下却并不表态,但说待三公讨论过后再做决策。
言及“三公”,实则大司徒缺位日久,重选一事竟无人敢于在此提及,众人也便当他这说法不过托辞而已。
却在鸿胪司卿臧怀远持笏出列时,一潭死水般的局面被骤然打破。
他常年出使东林与西域各国,与番邦胡人这些取生肉而啖、居马背为家的部族纠缠过多,早就磨平了一身文人傲骨,韬光敛迹的本事一流,只蹙眉平平道:“臣无意而知,诺羌凫鹰部皇子须卜郎不日前已暗中离我国境,向西北而去。”
少淑尤不动声色的将问题抛了回去:“卿意如何?”
臧怀远原以为大荒司铸成大错,大司命必然会解释一二,回护三分,却没想到对方竟是这般回应,也只能直言。
“臣以为不妥。”他念及眼前这位的脸面,思虑之下还是尽量圆滑措辞。
“臣想司命放任大荒司纵他自去,必是另有所虑。可……”
他抱拳续道,“须卜郎在我大启境内做间多年,恐怕早便对我国情了如指掌,兼之学习中原之文字礼仪,多有所得。
西域三十六邦连年冲突,只因无圣主明君,可行一统之治。诺羌本就强于征伐,如今兼有我大启内政之学,全西域于一国并非不可为。俟其壮大,诚如养虎贻患,再出一强国与东林并立,我大启将于北境东西两面腹背受敌!此其一。”
臧怀远慷慨激昂一番下来,只觉口干舌燥,见大司命依旧沉默不语,心下也不禁开始有了几分焦急。
“其二此子乃诺羌、枯松、犬戎等国联盟核心领主,若羁他于我境内,来日西域联军来攻,我尚有筹码可作要挟,不至完全受制于人啊,大司命!”
少淑尤蹙眉半晌,待他说完才开口:“可还有其三?”
臧怀远以为自己如此在情在理直言而谏,定能打动大司命将须卜郎追回羁押,万未想到对方至此依然沉静似水,不动如山,不禁也有些懵了。
他恍然答,并无其三。
“如此甚好。”少淑尤点点头,“否则我便要骂你三遍。”
臧怀远呆立当场。
少淑尤却不再看他,一声怀远叹息似得自唇间流出,他闭了闭眼:
“你也是本座亲手调教出来的门生,如今进言却令我失望至极。既主掌邦交诸事,你应知因时用势、以势借力的道理。更应知揣人为小利,度国为大义。”
臧怀远不敢答话,却忽于电光石火之间摸到些关窍。
“你此言其一是少谋。”大司命原本态度一直淡泊,此刻蓦地开口驳斥下臣,语气中竟隐带了些铿锵之意,“须知东林如猛虎陈于我城隅,何不养狼俟其畔?狼虎相争,我何危矣?”
臧怀远心念电转,想到须卜郎困守中原多年,兼之在大荒司看顾之中,只怕早已心性有变,与西域抑或大启之间何者更加亲近,亦犹未可知。一念及此只觉自己确是浅薄,不觉冷汗自额头涔然而下。
少淑尤观他局促情状,也软下些心肠,缓了声音道:“其二是志短。”
他此刻教谏之下,愈发不似深不可测的权臣,而是身授君子之义的座师。
“阁下任鸿胪司正卿,所思所虑,乃是将兵戈止于疆域之外,而非国土之内。怎能作西域联军攻入我境之想?兵者凶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济民为上,其次破军。”
大司命振聋发聩一席话,竟让臧怀远恨不得找个罅隙钻进去罢了,举手抬袖踯躅数次,终究还是跪下行礼。
“学生谨受教。”
禾川半天都在恍神。他还沉浸在端庄如神、惜字如金的大司命一下子说了这么多话的震惊中,旁侧九卿之列便又有一人站了出来。
这人生就一张老成面孔,明明年纪不大,却一脸苦相,仿佛人世间沧桑磨难都压于他一身般,开口虽然恭谨,内容却是石破天惊。
“臣市舶司晏尚率诸吏,请免三国国君自行纳税之权,自此全境税赋之职,尽数收归太和所有。”
除姜偃待罪之身外,另外两国国君各自带了主持国内事务的长史前来,市舶司卿这一举可谓牵连甚广,莱国和雒戎的官员当下便变了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