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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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人在楚帝身后臣子的位置，不在奉天宗的行列，却是一身道袍，鹤发童颜，通身气质清正持重，一派仙风道骨。

    ——正是大楚国的国师，也是奉天宗的长老，道号鹿鸣。

    鹿鸣膝行出列，行过大礼，诚恳的向钟游星进言道：“小尊上，您的见解深邃崇高，论断一针见血，直指皇帝及其子本质，我等俱是拜服。对您的决定，我等发自内心顺服，没有任何异议。”

    感受着楚帝等人对他这忠诚的国师竟出此言的震惊，鹿鸣开始说重点：

    “只是，在下斗胆进言一句，废现楚帝固然是必行之事，但可否暂缓进行？一国皇帝，身负国祚，日理万机，他的皇位维系着万里疆土的生计，千万苍生的命运。小尊上知道，国家撤换官员，尚且都慎重缓行，唯恐牵一发而动全身，皇帝自然更甚。

    尤其现楚帝裕玄一，他年逾两百岁，在位已一百七十年，侍奉天道从无差错，至今身心健壮，福运加身。同时，他执政有力有成，在他以前，世家门阀难以掌控，朝政屡被外戚宦官干扰，但他上任后，世家效忠，乾纲大振，从无内乱之虞。百姓也尽皆顺服，史上常见的造反祸事，百年没有一起。他的战功天地可鉴，他在位期间，百战百胜，大楚国的疆域扩大了三分之一，无人敢进犯……”

    “——所以，小尊上啊。”

    鹿鸣总结道。因为说得确实是道理，最后，他的声音竟退去了些谦卑的畏缩，微微激昂起来：

    “裕玄一的皇位，何止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他分明是当今大楚国最重要的主心骨和奠基石！如果突然罢黜他，群龙瞬间无首，必然为争权而相争，外族也会趁机入侵，使天下大乱！如此，恐怕大楚国千年基业，顷刻坍塌，千万苍生，横遭灾祸啊！”

    “请小尊上开恩，宽限一些时间，让裕玄一培养好皇储，收拾好可能不服皇储的反骨人，让权力平稳过渡，保大楚国太平！”

    说完，鹿鸣长老重重的叩头，额头都流血了，红痕染在砖石上。

    钟游星认真的在听，不时点头。

    鹿鸣中间一堆并列句，她也不打断，反而不时点评：“嗯，他确实做到了这些。嗯，你说的是事实。”

    等鹿鸣全说完，女孩才手指轻扣轮椅的边缘，示意肃静，她要正式回复。

    “鹿鸣，你的意思我都听到了。”钟游星说道。

    六七岁模样的女孩，清脆的童声，尾音带着稚嫩的绵软，又因为身体虚弱，不时夹杂着喘息。但听在人耳里，却莫名满含着直刺透灵魂的威严与锐利，与仿佛来自高天之上，无限的苍茫与深邃。

    “我且问你。”

    钟游星道：

    “是英雄造时势，还是时势造英雄？”

    鹿鸣：“……！”

    听到此言，老国师刚才激昂陈词的气势顿时缩了下去，汗流浃背。

    是英雄造时势，还是时势造英雄？

    若说历史规律，那确实……是后者。

    修士寿命长久，看过天下数度兴亡，他们能这样总结。几乎所有大修仙宗门的教科书上，都是这么教的。

    但是，能这么答吗？

    当然不能。那等于自己解除了自己刚才那一大篇保留裕玄一皇位理由的合理性。

    但也不能反着答。

    因为现在傻子都能看出来，钟游星的性子喜欢讲理，说了错误的答案，下场是什么，鹿鸣怕得不敢想。

    那怎么答？

    还是先承认“时势造英雄”吧，然后加上“但是。”，跟小尊上分析，是现在的时势选了裕玄一。之前那段话也不是白说，换个角度细化一下，就是对当今时势的阐述。不过，要怎么证明那个时势选中的英雄，除了裕玄一别无他人呢？……论述还要再组织一下……

    不对，我们不是来求小尊上放了王爷的么，怎么话题拐到什么时候废皇上去，默认小王爷不放了？不，我们被牵着鼻子走了！应该直接跳出去，换个话题！……问题是怎么换？风险太大了……

    鹿鸣绞尽脑汁，只觉头脑都不堪重负，吱嘎作响。

    其他人刚才已听懂鹿鸣的策略，也在帮他想。但他们唯恐不敬之嫌，不敢在钟游星面前私下传音，更不敢把头从地上稍稍抬起来眼神交流，只能各自为战。

    一时气氛焦灼又死寂，有心性不够坚强的，钟游星都快能听到他的神经电流了。

    期间，钟游星一直安坐在高位，懒洋洋的玩着衣服上的流苏。玩到现在，纤细的流苏终于被她的尖指甲戳断了，挂着的玉石坠子掉到轮椅边上，“叮咚”一声。

    钟游星说：“好了，时间差不多了~”

    “各位，不知道怎么回答我没关系。”清脆平静的童声，众人几乎能妄想出一丝柔和，“我只是想告知你们，大楚国的权力过渡，用不着那么慢，那么麻烦。”

    “看。”钟游星说：“‘时势’来了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