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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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游星没有像平日那样在卧室休息。

    因为期待久别的霁挽晴来，女孩正高坐在厅堂的主位，玩着桌上的玩具盒子打发时间，等待酉时整到。

    听到院子里，霁挽晴的脚步声竟然现在就响起，还飞速靠近，钟游星很惊讶。

    黑线伸出，正好和霁挽晴的手一起推门。

    霁挽晴是个优秀的修士，反应很快——而且有心理预期，她立即矮身一让。

    黑线激起的风在她手臂上划了一道不浅的口子，到底没把她的手整个切下来。

    顺着这动作，霁挽晴双膝跪下，在门口向钟游星恭敬行礼：“请小尊上恕我冒昧，实在是还有急事向您请示。”

    ——虽然此刻心中正冲动的愤怒，这个安全活过十几年的大丫鬟却也有过人的自制力，让自己在钟游星面前表现得体。

    钟游星从面朝玩具的姿势转了过来。

    “你说。”女孩没有视力的眼睛盯住门口的人，话音比上次准许她“急报”时更显冰冷。

    深呼吸几次咽下泪水，霁挽晴恭声问：“小尊上……您把芜小鱼杀了？”

    钟游星想了一会，才想起来芜小鱼是谁。

    女孩声音流畅的答道：“是的。”

    霁挽晴狠狠的一闭眼睛才睁开。

    她咬牙道：“……请问小尊上，您为什么杀她？”

    钟游星：“那天我因她不敬，开除了她。据侍奉规约第二十四条第五款，仆人应自开除命令下达起一刻钟退出工作场所，芜小鱼到时仍在，我就让她不在了。”

    事情的原委，和膳房师弟所言的有一点区别。

    但是某种程度上……比因为“不敬”就杀人更令人悲愤。

    更用力稳住心神，霁挽晴问：“小尊上，要让芜小鱼离开，有那么多种方法，您可以提示她，命人把她带走，甚至用黑线把她扔出去——您何必非要杀人呢？”

    霁挽晴已经很努力克制了，钟游星还是听出了她语气中藏不住的指责之意。

    女孩疑惑道：“杀人也是可行的方法之一，为什么我非要不选它？”

    “您竟问为什么？！”霁挽晴猛的蹙眉，音量都忍不住拔高：“因为那是一条人命啊！”

    人命关天，重中之重，不是不证自明的本能吗？！

    钟游星却茫然。

    跟着霁挽晴的话，她认真的想。

    想到即将要吃的，今天的晚餐。

    不管是她吃的丰盛大餐，还是仆人吃的工作盒饭，里面的每样东西，植物动物，都曾经是一条鲜活的生命。

    女孩疑惑：“鸡和稻谷也是命。为何人命不可杀，它们就可以？”

    霁挽晴更急了：“……草木禽兽如何与人相提并论？人和人区别有多小，它们和人的区别就有多大！”

    钟游星想了想。

    觉得自己和别人的区别也挺大的。

    发色瞳色不一样。他们没有黑线，她有。他们生来能看能跑，她却生来就承受着如镇压般强烈的虚弱和病痛……

    于是钟游星不同意霁挽晴的说法，并回答了上述原因。

    霁挽晴：“……”

    跟钟游星掰道理真的是很难的。

    而且，听她说的，她分明对自己的病痛有感觉，却不能体谅别人被伤害也会痛苦吗？

    心中被寒意占满，霁挽晴没发现自己话中的问题。

    她只长叹一声，退一步：“小尊上，您知晓人间的规矩，就算人要杀人，也必要对方犯了死罪。芜小鱼不仅没犯死罪，还是个难得的好人，她……”

    越说心中情绪越汹涌，推动着年轻的正道志士陈词了一大篇芜小鱼其人其事，一条又一条她不该死的理由。

    她的话音越来越快，越来越高，甚至开始激动的哽咽。

    除她以外的整个大院子，却死寂得落针可闻。

    远处的人悄悄眼神交流：“晴师姐这头是真的铁……！”

    近处的，则恐惧的捏着一把又一把冷汗。

    ——黑线正在整个厅堂游曳，当它们暴起扑向霁挽晴时，会有多少人被余波一起砍了？

    有个离黑线最近的人格外瑟缩，也格外愤恨：“霁挽晴这人真是虚伪又自私！为立善良人设，动辄口出狂言，把无辜的同事卷入险境！”

    钟游星却始终平和，耐心的听着。

    就像当时她杀芜小鱼以前，也是这样的态度听对方说话。